浙江在线06月26日讯
“毒贩”,人们很难把这两个字与花季少女联系在一起。然而,在云南省未成年犯管教所服刑的少女中,约80%因贩毒被判刑,其中大部分来自农村。记者近日真实地接触到一群“少女毒贩”。3个花季少女的经历,也许会给我们的禁毒宣传、家庭和学校教育,带来启示。
我恨自己的愚蠢和无知
刘丽丽(化名),来自河南省某县农村,她文静内向,采访时,自始至终没有笑过。
我17岁就进了这儿,现在已经21岁了。
我从小父母离异。2002年我高考落榜,家人很失望。爸爸常出差,我有什么心里话也不愿跟后妈讲,心理压力越来越大。那年9月,在别人去大学报到的时候,我离家出走了。
我到郑州一个餐馆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常来吃饭的安徽老板。有次他说请我去旅游,又说其实是想让我帮他走私缅甸的珠宝玉石。他还说,一般人不会怀疑小女孩会带那么贵重的东西,如果去一趟,回来就给2000元。
眼看餐馆快倒闭了,我同意去“旅游”。
2003年1月15日,我突然接到电话说要去“旅游”了。我跟妈妈说要去同学家玩,辗转上了到昆明的火车,车上遇到了去“旅游”的另外5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到了昆明我们没休息,一直不停地坐车。和安徽老板汇合后,我们一起出境到了缅甸。看到“勐拉第三特区”的牌子时,我突然很怕:自己会不会被人贩子卖了?这一刻,我仍然没往毒品上想。
在缅甸我们停留了4天,安徽老板给每人买了双厚跟运动鞋,第二天把鞋给我们。我们6个女孩两人一组相继出发,我和一个姓杨的女孩最后走。当时我想,走私的珠宝可能在杨姐那里。
到了西双版纳景洪,我们正在宾馆休息,突然有警察敲门查身份证,杨姐赶紧藏鞋子。警察说“把你们的鞋子拿出来”,还问鞋子是谁的,我就承认了有双是我的。警察开始撬鞋跟,从里面拿出黄胶带捆绑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问杨姐,她咬着嘴唇不说话。警察说“你看好了,这是毒品海洛因”,我一下子懵了。后来我才知道,前面4个女孩子都被抓了,我们被举报了。
2003年10月,我因为运输717.9克海洛因被判刑14年,爸爸妈妈哭了。杨姐被判了死缓,她只有19岁。
2004年的一天,爸爸来看我,说安徽有个贩毒集团被抓了,一个外号“老五”的被枪毙了。我知道,老五是那个安徽老板的外号。我恨老五,但更恨自己。
采访中,刘丽丽数次提到自己以前不了解毒品,不知道贩毒的罪有多大。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了重罪,至今她仍深恨这一点,因此她从2005年开始自学法律,现在已通过了8科自考,因表现良好得以减刑两年。
在云南省未成年犯管教所服刑的女毒贩,大部分是外省人。记者采访的不少未成年毒贩表示“不太了解”毒品知识。
爸爸妈妈请多爱我一点
周洋(化名)白净漂亮,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她来自四川,16岁。与刘丽丽不同,她接受采访时不断地笑。但一讲到父亲或母亲,她的大眼睛里就会溢满泪水。
我今年4月被判的刑,判了10年。
我小的时候,父母经常打架,6岁那年妈妈走了再没回来。家里剩下了我和爸爸、爷爷、祖祖(爷爷的父亲)。爸爸是个木匠,但他不好好干活,经常跟爷爷吵架,也不太关心我。妈妈一走我就恨爸爸,不想跟他说话,也不想呆在这个家。12岁我辍学了,那年我离家出走了12次,都被找了回去。其中有次我自己跑到陕西找妈妈,但没见到她。
听外婆说妈妈去上海打工了,我就跑到上海,一边在包装厂打工一边找,但过了半年也没找到,我回了四川广元。我在车站打电话给爸爸,跟他吵了起来,他说要来收拾我。他真的来了,我远远地看到他老了很多,因为生病脸色发黄,牙也掉了。我没有叫他,悄悄地请朋友帮我转了几百元钱给他。
后来我一直在外面跑,2004年在广元当售酒小姐。卖酒的时候认识了一个20多岁的新疆老板,他很大方,2005年初带着我们关系比较好的6个女孩、两个男孩到昆明旅游,后来又办了假身份证去了缅甸。我们要什么他都给买,光在我和另一个干姐姐身上就花了五六万元。
2006年6月以后我到广东一个酒吧打工,突然接到新疆老板的电话说要请我去云南玩,他出机票钱。我不想去,他说我花了他很多钱,让我还钱,我问他究竟要怎么样,他说“想让你帮我带点东西”。就这样,11月25日我到了成都跟新疆老板碰面,他一再强调这次去云南要听他的安排。当时我产生了怀疑,但只想赶快还钱给他就没多问。
我和干姐姐12月1日到昆明,2日到了瑞丽市跟一个新疆人拿了货。当时东西用黑塑料袋装着,我想要真是毒品恐怕不会这样随便包着。3日我们乘车准备到昆明,当天晚上8时在保山曼海桥检查站被抓了。
我们每个人带了70克毒品。从被抓到判刑,我一直没哭。但今年4月收到爸爸来信的时候,我哭了,爸爸还记挂着我。信的内容我背下来了,是说我爷爷、祖祖在2004年、2005年相继去世,让我老实向政府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周洋没有多少文化,贪玩、遇到事情不思考,被诱骗贩毒。但家庭悲剧是导致她走上犯罪道路的罪魁祸首。记者采访的孩子中,大部分人的家庭存在问题,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她们在不够成熟的时候远离家庭,被骗犯罪的机率增加了。
小心你身边所谓的“朋友”
马萌萌(化名)是宁夏人,今年17岁。她说话简单明了,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
我去年10月8日被抓,今年3月19日被判刑,刑期3年。
我家在农村,有6个兄弟姐妹,我是老四。妈妈是个善良的女人,爸爸有时打妈妈,我就扑上去护着妈妈,他连我一起打。
我13岁到城里打工,推销过酒、化妆品,卖过服装,在酒吧当过门迎。我不跟爸爸讲话,但每月拿钱给妈妈,是出了名的好闺女。后来我到专卖店打工,认识了30多岁的何姐。有段时间家里的事情让我心情不好,就把工作辞了。何姐说要带我去旅游。
2006年10月5日,何姐和她男朋友给了我飞机票。6日上午在机场排队换登机牌的时候,他们突然说接了个电话,有急事走不成了,让我先去,就这样我一个人上了飞机。
我7日到了瑞丽。何姐的朋友李某来接我,何打电话说她不来了,让我玩两天自己回去,我挺生气的。李某说让我帮何带点药,因为药太贵了所以不能寄回去,我说那就带吧。
8日李某带来两个女人,她说药太贵了,放行李箱不安全,让我体内带。我问她体内怎么带?她说会帮我往肛门里塞,我坚决不同意。僵持了半天,她们说这是毒品海洛因,如果不带就让我一辈子回不了家。三个人把我按在地上打,强行把东西塞进肛门……
然后她们叫了辆车“押”我到机场,准备过安检的时候她们突然不见了。刚过安检门我就被抓了。9日下午我排完毒,有170克。
在看守所我一直哭,不想告诉家里,但27日警察联系上了爸爸,他接到电话就懵了,说“我女儿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爸爸后来看过我几次,说何跟她男朋友被通缉。
马萌萌对自己犯罪的原因很清楚。她说如果家庭和睦、自己能好好上学,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另外,自己认识了乱七八糟的人还不知道,其实在你没有感觉的时候,可能已经成了罪犯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