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阳市区向南15公里的环山乡，这个产值曾经随着铜价一路高涨的小乡镇，曾经一度引来了五十多辆名车，而被人们冠之“宝马乡”美誉。如今，铜价暴跌加上环保整治，大批环保未达标的炼铜企业停产，“宝马乡”产值遭遇到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腰斩，“宝马”开始纷纷撤离“宝马乡”转战外省。

　　连初中生也懂得炒铜

　　2008年12月14日，这个四面环山的环山乡，黄尘盖地，停产的炼铜炉里依旧残留着一股刺鼻的二氧化硫气味。乡中环二村前的河流已经干涸，路边陈旧的电线杆上依旧贴着“牛皮癣”。乡里没有可以称道的基建设施，只有路面上的“丰田”、“马六”和零星进出的“宝马”让人依稀能感觉到曾经的繁荣。

　　在乡里随便逮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便可知道当天的铜价。念初中的小林也试图进入大人们的讨论：“上午又跌了两百，已经到两万五千多块(每吨)了。”

　　2008年12月17日，沪铜0901再次下跌，收盘25350元/吨，下跌440元/吨。环山乡假山村的炒铜老板张文在电脑前犯起嘀咕：“宝马又跌去了一个轮胎。”由于炼铜厂停产，张文无法囤现铜了，不过，和铜打了十多年交道的他，忍不住再次与铜亲密接触，这次换成了期货。

　　张文统计了一下，去年期铜价格从62000多元/吨打压到了目前的25000多元/吨，已经回到了2003年底至2004年初的水平。

　　一次操作进账200多万元

　　“乡里有12000多人口，但是有7000多人从事有关铜的行业。”环山乡政府分管工业的人大副主席何玉堂说，收购废料、制作铜球、炼制粗铜、阳极铜、电解铜……一条铜的产业链已在环山乡深深扎根。

　　环山乡的男人们大部分都是铜老板。他们大多数没有自己的炼铜炉，却游走于冶炼厂和铜商之间，“炒铜”成了这群人唯一发家之路，张文也不例外。

　　张文说，铜价前几年一直是牛市，价格一度甚至达到了8万元/吨，2006年5月15日，现货铜价见顶之时更是到了83000多元/吨。

　　在此轮行情上，张文最得意的操作是，2005年10月，他从余姚、温州等地以两万多元/吨的均价收购来100多吨废铜。交给乡里的东阳废旧金属处置有限公司加工，100多吨废铜只需要四五天便可加工成粗铜，囤到2006年3月卖给销售公司。

　　那一次操作，让张文净赚200多万元。

　　张文说：“当时，我在福建收料，还缺40万元现金。一个电话给东阳废旧金属处置有限公司的汪老板，他便立马给我汇款过去，不需要任何借据，否则等你弄好什么借据的话，货早就被人抢光。最后，我的废料还是在老汪那里炼，这是一种双赢。”为了提高赚钱效率，暴涨的铜价也使环山乡的铜老板之间达成了空前的相互信任。

　　像张文一样尝到甜头的铜老板，在环山乡比比皆是。何玉堂粗略统计了一下，2007年，乡里资产上千万的有20多人，当中有不少过亿的，资产在500万-1000万元之间至少有50多人，而资产上百万的则至少三五百人。他们中间宝马7系有20多辆，宝马5系10多辆。这些“宝马”每天往返于炼铜厂和环一、环二等村之间，“宝马乡”名头也由此而来。何玉堂补充说，另外还有奔驰S600、350近10辆，保时捷两三辆。

　　三个跌停板不慌

　　同时，铜价大牛市给环山人留下的经验是铜价每逢年后必涨。铜老板们会在每年10月份开始疯狂抢购废铜，再通过当地的炼铜厂加工成粗铜、阳极铜等各类品质的铜，再囤至第二年二三月份，转手出货。

　　然而，2008年这条赚钱的“铁律”被彻底打破了。

　　受国庆长假期间外盘暴跌传导，去年10月6日国内期货市场刚一复盘便迎来了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系统性下跌行情，各类商品合约全线跌停，无一幸免。当天，期货市场的一个跌停板并没有在环山乡激起太大的波浪。

　　张文说：“三个跌停板，我们不慌。大不了不要这次买卖的利润了。”然而，接下来上海商品交易所沪铜所有合约出现罕见的连续五天跌停，虽然上海商品交易所对沪铜实施停盘一天，但在巨大的抛盘压力下，紧接着又是连续两天跌停。

　　2008年10月份，62000多元/吨的现货铜价，一周就跌破50000元/吨，张文此次囤的50多吨铜已经损失60多万元。

　　“7个跌停板基本上把我今年的利润全都吃光了，一年都要白干了。”张文说。

　　环保政策“止损”

　　就在环山乡的铜老板们正犹豫“要不要出货”时，一次“环保”政策的落实，让环山乡一大批铜老板们被动“止损”。

　　富阳市环保局整治办陈学军说，环山铜冶炼加工的迅速发展，给当地经济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重金属溢流而导致污染土壤或水体等环境污染问题也日益突出。今年初，杭新景高速公路沿线小冶炼污染被列为省“811”环境保护新三年行动的第一批省级督办的重点环境问题。

　　去年10月6日以来，富阳市国土、环保、工商、公安、行政执法、环山乡等单位联合出动300多人次，对环山乡小铜炼炉进行了集中整治，19家小铜炼炉关停，400多亩的铜球摊和原料堆场集中取缔。

　　张文说：“炉子全被关了，我们的铜不得不在48000多元/吨出货。”环保部门的无心插柳，使得环山大部分像张文一样的铜老板在这一价格被迫出货。很快，他们再次看到铜价疯狂跳水。去年10月21日开始，沪铜再次接连五个跌停板，铜价被压到了31800元/吨。

　　铜老板们对于此次的被动止损或多或少感到些许庆幸。张文说：“如果那次没出来，至少还要亏上40万。”

　　铜老板转战外省

　　尽管这次意外止损起到了作用，但环山乡还是损失惨重。《环山乡2008年11月份工业总产值对比表》显示，环山乡的铜业产值已经惨遭腰斩，2008年11月份月产值已降至2.5亿多元，而在7月份这个数字还高达5亿多元。

　　何玉堂说：“此轮暴跌加上被整治的小炉子，整个环山乡的工业产值缩水可能达10亿元。明年，这个数字可能会进一步扩大。”

　　何玉堂说，除了整治关闭14家炼铜厂之外，五家年产值均在两亿元以上的规模企业也陷入困境。目前，只有申能固废公司仍在生产，金源铜业、中旺实业、大邦铜业、鼎立铜业等均处于停产、半停产状态。

　　现在，环山乡很多炼铜企业开始转战外省，他们大部分已经开着“宝马”撤离了环山乡。陈校泉说，前段时间，江西上饶等地的周边县市来这里招商，开出的条件非常优惠，可以减免25%的增值税，而且那边土地、劳动力成本都比这边要低，甚至连环保的门槛也比较低，环山乡已有10多个有实力的老板开始在外省另起炉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