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贺:对不起,我实在撑不下去了,只能选此下策……” 二包老板吴国均留下的信件,让15位出租车司机不知所措。
无助的出租车司机再也拨不通“二包”老板的电话。
浙江在线03月31日讯
“我为自己的失误给你们造成伤害深表歉意,今天我死到临头,也要给你们下跪叩头,说声对不起了。”——这是杭州的哥张崇安3月22日收到的一封道歉信,写信的是他的二包老板吴国均。和张崇安一样收到道歉信的还有其他14位的哥。去年,吴国均把自己承包的15辆出租车转包给他们经营,从中收取了5到11万不等的押金,总计超过100万。不料一周前,吴国均留下了道歉信后就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人能联系到他了。
吴国均为什么要玩失踪?他留下的一屁股欠债和一堆烂摊子又该如何收拾?本报记者连日来追踪调查发现,15封道歉信背后,牵扯出的竟是一个出租车行业内公开的秘密——转包。
这种令公司挠头、的哥叫苦的出租车转包现象,原来在出租车业内很普遍。在利益驱使下,不少人都从一包老板那里转包车子,然后包给其他人,从中赚取差价。
由于缺乏处罚“二包”现象的法律依据,这种怪现状屡禁不止。作为管理方的运管部门坦言:如果要从根本上杜绝“二包”,最好的办法就是学习上海,实行员工制,将出租车的经营权、使用权归到公司。但在目前杭州的出租车经营体制下,这点很难实现。
“老板”跑了,寄来一封道歉信
早在3月初,张崇安就听到风声,说“吴国均可能逃了”。可张崇安始终不相信,一个西装笔挺,又抽中华烟的老板没有理由要躲起来啊,更何况几天前吴国均还来过他家,说出租车车主打算把车子收回去了,让他把“车子的油漆做做好,违章也处理掉”。
直到3月16日,车主告诉他“吴国均找不到了,车子得收回去”,他依然将信将疑:吴国均的电话一直就很难打,可能他外出有点事吧。
3月22日,张崇安收到了吴国均寄给他的快件。里面是一封打印的信,当张崇安读完它时,一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是一份道歉信。
吴国均在信中称,2003年10月起,他开始经营出租车,聘请司机营业,可由于管理不善,又盲目投资大型汽修厂,到2006年底,已亏损近百万元。所以2007年3月,他决定将属下出租车用托管的形式转包给他人,用押金另搞经济项目,企图扭亏为赢,可结果依然以失败而告终。
记者注意到,吴国均在信中列举了15辆由他转包出去的出租车的详细情况,押金总欠账130万元左右。张崇安说,直到看到这封信,他才知道吴国均竟然收了这么多人的押金,欠了这么多人的钱。
“你们都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我为自己的失误给你们造成伤害深表歉意。”吴国均在信中希望各位司机不要报警,好让他可以好好赚钱。
捧着吴国均的信,张崇安等几位的哥,来到本报编辑部,希望通过报纸,能得到吴国均的消息。“找不到他的人,他能给我们来个电话也好啊,这样一走了之,实在说不过去。”张崇安说。
为拿回押金,三个的哥“挟车”出逃
“我很想相信他,可我没办法相信他。”张崇安说,信里吴国均说会在5天后跟他们联系,可现在都没有他的一点讯息。“10万元哪,这在我们农村可是多大的一笔钱啊。”
张崇安说,这件事让他刚刚稳定的生活一下子全乱套了。张崇安是江西人,10年前就来到了杭州。“2005年起,我开始给人做司机。可做司机受制于人,人家不想要你了,你就得下岗。”张崇安说,他一直就梦想能承包一辆出租车,自己开晚班,雇个人再来开白班,这样收入稳定,时间上也可以自由调配。
碰到吴国均后,他感到自己的人生要开始发生变化了。“我知道他是二包老板,可当时看看他比较实在、稳重,而且又是杭州人,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就和他签了合同。”张崇安说,虽然辛苦,可一年下来,他也赚了5万左右。生活慢慢稳定了,不料这时吴国均却“消失”了。“我让律师看了我们的合同,说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张崇安的处境现在很尴尬:车子被车主收走,自己又下岗了。妻子知道这件事后,都要急死了。
吴国均的“出走”还使得事态进一步恶化。三个河南籍的哥开着出租车跑回了老家。昨天记者联系上了其中一位姓冯的的哥。“选择跑回来这一着,我们也很无奈。”他说,车主跟他们联系过,想收回车子,他们自然不肯。“万一车子没了,工作没了,自己的10万押金也拿不回来,怎么办?这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呀。”冯师傅说,等吴国均出现了,他们自然会回来的。
吴国均到底在哪,大家都说不知道
吴国均是和他的儿子吴征鹏同时消失的,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张崇安说,他们曾去过吴征鹏的丈母娘家。丈母娘一见到他们,就老泪纵横。她对这父子俩也有一肚子的气,责怪他们卖掉了她女儿的房子。她说,很久没见到他们了,也联系不上。当记者赶到吴征鹏丈母娘的住所时,敲门一直无人应答。
随后记者又找到了吴国均妹妹在城西开设的茶室。“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经营亏本了,但我听他说起过,去年年末他有辆车撞了人,赔了好多钱。”吴国均妹妹说,现在她也打不通哥哥的电话。
正在茶室的费先生自称和吴国均是20多年的朋友了。“他是部队里出来的,在外贸公司做过,后来又出来自己干了。”他说,吴国均可能真的有困难,到他这里也借过好多钱。但不管怎样,也得出来解决问题,给大家一个交待。“他所有的电话我都打过了,都打不通。”
出租车“二包”:利益驱使的潜规则
像张崇安这样遭遇出租车转包的事件,其实在行业内普遍存在。
“二包老板”范师傅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还是因为利益驱使。
范师傅是2004年到杭州开出租车的。一开始,也只是给别人开晚班,一个月赚4000多块钱。后来,正是瞅准了“二包有钱赚”这点,他从一个车主手中承包了一辆出租车,自己开白班,找了个人开夜班。
自己当二包小老板,至少要比以前光给别人开车多赚1000多块钱。范师傅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承包一辆出租车,每月交给车主8500—8600元,这其中包括6500元月租金、各种管理费用1000多元以及保险费。这笔钱再加上每个月的修车费用1000多元,每个月支出近1万元。而现在普遍的班费是白班230元,晚班160元,一天加起来390元,一个月就是11700元。就算他自己不开白班,光靠承包车,他就能净赚1000多元。
为什么不直接从公司包车,而要从个人手中包车呢?范师傅透露说,杭州的出租车很俏。外地人跑到公司里一般很难马上包到车,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向一包老板包车。不过,这样的“二包”都是在私底下进行,因为公司里有明文规定,承包车主不得再把车转包给其他人,因此,“二包”自然也不受到法律保护。
不过,就算如此,因为有钱赚,杭州的出租车中介市场一直十分红火,二包现象也是屡禁不止。
“二包老板”分两种,一种是承包车子后,直接参与开车经营,还有一种就是不直接参与经营,再把车转包给其他人,从中赚取“份子钱”的差价。
“像我这样做二包老板的,算是很本分的了,只能小赚一笔。”他说,最会赚钱的是那些有本事从一线车主手中承包多辆出租车的“二老板”,他们一般自己不开车,往往再把车高价转包给其他司机。“光靠这些月租差价,他们就能赚很多。”
层层转包,公司挠头,司机叫苦
由于是层层转包,无论是承包的老板,还是转包的司机,都面临风险。在采访中,不少出租车企业表示,他们反对出租车“二包”,车主把出租车再转包给其他人,会加大企业方的管理难度。
这次受害的车主中,有5个来自于杭州安心出租车公司。安心公司的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5辆车都是挂靠在我们公司的。公司合同上明确表示,承包车主不得再把车转包给其他人,但是还是有一些车主将车子私底下转包给二老板。我们也很无奈。”
“有些开二包车的司机,只顾着赚钱,而不注重服务质量。要是出个大事故,公司层层找人,管理难度非常大。”一位企业负责人说起“二包”,也是连连摇头。
出租车层层转包,无形中也增加了司机的负担。记者从一位“二包老板”这里了解到,他每个月交给一包老板的月租金是8400元,以30天计算,平均每天的“班费”其实是280元。他现在找了两个司机开,白班收230元班费,夜班收160元,其中的差价就是他的利润,由此也在一定程度上抬高了司机的班费。
运管部门:处罚“二包”无法可依
杭州道路运输管理局出租车处的相关负责人表示,对于出租车“二包”现象,一直以来,他们也很头痛。
他告诉记者,首先,这种“二包”现象一般都是在私底下进行,很难监管。公司只能通过加强日常管理,来减少这种现象。其次,对于“二包”现象,目前的行政处罚法律手段也很有限,没有相关的处罚条例。
“最近,我们正在研究制定一个承包合同示范文本,目的就是尽可能减少‘二包’现象,规范出租车行业。这个示范文本中明确规定,承包出租车的承包人必须要有出租车服务资格证,要求承包人自己开车。除此之外,还规定一个人只能承包一辆出租车,车主在承包车子时,必须登记备案。也许能从一定程度上杜绝一个人承包多辆出租车的现象。”
不过,这位负责人表示,就算如此,要杜绝“二包”现象也有很大的难度。“如果要从根本上杜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像上海一样,实行员工制,出租车的经营权、使用权归公司。但是就杭州目前的出租车经营体制,这点还很难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