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的学生范良藻接受记者采访
各界人士前往设在钱老家中的灵堂吊唁
浙江省委省政府敬献的花圈(左一)
自发前来吊唁的市民
钱学森之子钱永刚对前来吊唁的老干部表示感谢
京城,昨日凌晨骤降大雪。
阜成路8号院深处,苏式小红楼门口,黄色雏菊与白色百合相间的花圈一字排开,静谧而庄严,路过的行人,不时地擦拭去黑色挽联上稍刻堆积起来的白雪。
走的是一位元勋,在北京骤然降温的前一天——钱学森带着这个深秋仅留存的温暖,安详地走了,享年98岁。
这位晚年选择深居简出的在京杭州人,几乎把最后十年的回忆,都留在了这幢西三环附近的小红楼。
昨天上午,钱家后人在小红楼内不足20平方米的房间设了灵堂,前来吊唁的邻居、学生、党政代表,在风雪中逐个等候,送别钱老最后一程。
他的讨论班没有师道尊严
上午10时许,79岁的范良藻打着伞,很早来到钱老的灵堂,这位钱老眼中“被他姑息”的学生,得知钱老逝世的消息时,正在北京某处公园散步。
55年前,范良藻考上了钱老的研究生,也是钱老回国以后,第一期研究生班唯一一名学生。
在范的印象中,钱老的学生和他是可以争论的,“每个礼拜开讨论班,自由发言,在他的讨论班上没有师道尊严,可以反对老师的讲话,也可以不同意他的意见,允许争辩。”
事实上,在这个讨论班之外,作为学生的范良藻,同样和钱老有过一次“交锋”。在某次展示课上,范良藻并没按照钱老教材上的内容进行讲述,他的理由是,教材上的内容太简略,讲了之后可能还有人看不懂。
已经迁怒的钱老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范良藻的这堂课,事后,他对范的评价是,“讲得好,比我的书讲得好。”
范良藻回忆,钱老很赞赏学术民主,一度把它带进国内,要求我们也这样。
让范遗憾的是,在他1958年远走美国之后,再也没有见到钱老。在中科院《风讯台》刊物上,曾经有过钱老的申请入党发言,其中一段描写是,“……范良藻有才能,但不踏实,是我姑息了他……”
尽管范良藻被钱老视为“不踏实”的学生,但近些年,师徒俩人在学术上仍有交流。范称,“我把我写的论文、评述寄给他看,钱老每次都会回信,还会派专人送到我的办公室,在学术上仍然提倡民主。”
就在钱老晚年,范良藻曾经几次都想去会下钱老,但碍于楼下的哨兵,几次作罢。昨日,在钱老平静而深邃的遗像前三鞠躬之后,这位成绩斐然的学生只说了一句话,“50年的阔别,50年的思念”——而在50年前,这位年仅24岁的学生血气方刚,公然顶撞老师,却在最大程度上被钱老以学术民主的名义,得以宽容。
他喜欢和夫人在院子散步
86岁的亓英德是钱老50年的老邻居,住在不远处的5号楼。风雪交加时,腿脚不便的亓英德还是执意要送钱老一程。
这位曾司职航天工业部财务司司长的老人,最后一次见到钱老,还是在两年前,亓英德称,那次上他家看他,钱老正在看书,虽然腿脚不方便,但头脑很清醒,我们就聊国家航天事业的大发展,我说这离不开他的贡献,他听了之后只是淡然一笑。
亓英德回忆,钱学森的夫人蒋英喜欢种花,过去她家里有很多花,楼下院子里的花,都是她种的,钱老也是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喜欢听古典音乐,身体好的时候,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在阜成路8号院内,许多须发皆白的长者,都曾是钱老的部下,亦是钱老的老邻居。很多时候,他们也看着钱老和夫人在院子里散步,“钱老做手术前,两人常在院子里散步,看着很幸福,都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们。”
他的警卫排长见过他两次
昨天上午,京V打头的军车不时出入小红楼,繁忙异常。
出于秩序需要,前来吊唁的市民被分批获准入内。一男子牵着女友的手,眼眶湿润,直直地望着4单元楼梯,大雪沾满了头发不为所动,等着获准进入钱老的灵堂。
7年前,这位小伙就这样望着8号院4单元楼梯大门两年之久,精神却是抖擞——那时候,他还是钱老的警卫排长——正是他们的特殊身份,打消了范良藻最后一次会钱老的念头。
小伙子叫陈兆武,安徽人,在他的记忆中,在他当勤的两年,只见过钱老两次,都是去301医院检查身体。“那时候身体已经不怎么好了,基本不出门了。”
这种说法得到相关人士证实,在钱老的最后几年,基本已经足不出户,但思路清晰,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书。
陈兆武在担任钱老警卫排长的两年期间,没进过小红楼,“钱老是个很亲切的人,这次走了,我们特意来送送他。”
他行动不便却心念家乡
杭州方谷园2号,一幢面阔三间、进深三楹、两层过街楼式的木屋民居,便是钱学森故居。
几年前,钱学森的儿子钱永刚曾回过钱家老宅。知情者透露,“他手上拿着老照片,每个角落一一比照过去。有一张是院子里的那口井,他说,这口井和当年一样,一点没变。”
杭州老宅修葺一新的变化,钱永刚在回到小红楼之后,都会转告卧床多年的钱老。钱永刚称,老爷子在晚年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出行不便,也断了去老家杭州看看的念想,但对杭州保护故居的肯定与思考,一直未曾了断。
就在去年,钱永刚来杭州时,老爷子问他上哪去,钱永刚回答说到杭州和海宁,钱老会心一笑,以示允诺。
而这些天的钱学森故居,摆满了杭州市民自发前来吊唁的白色雏菊,以寄一份千里之外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