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12月07日讯
502室的房门紧闭一个月多了,501室的李大姐、505室的杨大姐每每在楼道里见面,还是唏嘘不已。几十年的老邻居,搬到这里一起住了24年,不料一夜之间,502室的张大姐成了杀人凶手,和儿子双双坐进监牢。被杀的就是502室的男主人大李。
说到张大姐,杨大姐的眼睛立即红了,嘴唇开始颤抖:“我们五六十个老邻居都想帮她呀。”
回放:李家一天报了三次警
10月31日,星期六。这一天,位于杭州紫阳地区北落马营3幢502室的李家总共报过3次警,除了晚上7时许的那起被证实为谎言,前两起都是报的“家庭暴力”。
出警的紫阳派出所民警还记得,第一次是在上午8时许,报警人是儿子小李,说爸爸打妈妈。民警赶到现场,一番好言相劝,纠纷稍稍平息。第二次是下午1时许,报警人是张大姐,说“老公打我”。民警再次赶到,儿子已经上班去了,民警又苦口婆心地劝和这对老夫妻。这两趟出警,在紫阳派出所都有记录,民警当时也目睹张大姐身上带伤。
晚上7点多,第三次报警是小李打的,说“爸爸死在家里”。
第二天中午,1楼的俞大姐经过派出所门口,看到两个民警押着张大姐出来。她吓了一大跳,回来一问才知道,出事了。
疑问:有些伤不可能是死者自残
小李和张大姐对警察说:大李是喝酒喝多了,自己拿起敲地板的橡皮榔头四处乱打,自残致死。
大李喝了太多的酒,这点毫无疑问。醉酒驾驶的血液酒精含量标准是每100毫升血液的酒精含量≥80mg,大李死后的检测结果是247mg,足足有3倍。据说,这天他喝了5斤自家泡的药酒。
大李酒后喜欢施行家暴,不光打老婆,还打儿子。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还被老爸拎过来左右开弓地打耳光,简直毫无尊严。
然而,貌似都顺理成章的“自残致死”却偏偏绕不过一些铁的事实:勘察现场的派出所民警和上城刑侦大队的法医查验发现,大李头上和手上都有钝器击打伤,脖子处还有掐痕,绝对不可能是大李自己打出来的。
这么一来,大李“醉酒自杀”的说法就悬了。
而张大姐和小李,在警方稍稍盘问之下,就全都招了出来:这是被打得满头青紫的张大姐干的。
动手: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502室的儿子小李在笕桥某民营医院做临时工,星期六下午到家将近4点。张大姐把他拉到家门口说:“我今天不烧饭了,你到外面自己吃点。”小李诧异地看着妈妈。
“你爸爸又打我了。”张大姐对儿子低语,顿了顿,又说:“今天我要把你爸爸弄掉,你不要参与。”
小李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没错,长期以来父亲每次喝醉酒后都会疯狂地打妈妈、打自己……他恨父亲,可是从来没敢反抗。
张大姐继续用梦呓般的声音说:“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没人知道小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下了楼,遇到一个邻居,还打了个招呼,到公交站等车。他上了一辆92路公交车,无言地一路坐到终点。
家里,大李还在继续喝酒,这一回实在喝得太多了,喝到神志不清。他把家里的杯子一个个砸了,有一个砸到了张大姐头上。平时,身高1米6不到的张大姐是打不过身高1米8的大李的,每次都被揍得无处躲藏,鼻青脸肿。然而这一回,不同了。
“你不要怪我。”动手之前,张大姐对醉倒在床上的老公耳语。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橡皮榔头(一般用于敲实刚铺设的地砖),朝大李头上打了下去……看着老公没了动静,她摊开双手傻站了一阵,猛然清醒过来,迅速整理了床铺和地上留下的痕迹。
傍晚5点多,平静下来的张大姐给小李打了电话:“我已经把事情做好了,你回来的时候带两个面包,我还没吃晚饭。”
小李回来后看到躺在床上再也不会动弹的父亲,掉下了眼泪。母亲也哭了。
开始报丧。
没想到,亲戚要求叫民警到家里来看看。
唏嘘:日复一日的家暴让她看不到希望
北落马营的住户们许多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上世纪80年代一起从建国中路拆迁过来的。印象里始终都是大李拉着娇小玲珑的张大姐在小区里散步。大李见到人就问寒问暖,有事情总是冲上来仗义相助。
大李被张大姐杀了,大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有紧邻的李大姐和杨大姐才知道,张大姐多少次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他们打110实在太多次了,有一次民警要拘留大李,阿张马上就说‘算了’,不追究了。她到底还是在乎大李啊。被打成这样子,也只是说自己不想活了。”杨大姐一开口就会哽咽,眼里蓄满了泪水。“出事前一个星期,阿张还跟我说,她想自杀,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只是劝她不要寻死,没想到她会……”
杨大姐清清楚楚记得,出事前两天,大李刚刚发作了一次,把母子俩都赶出家门,反锁了。
大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邻居们说,两年前,大李从沉迷麻将转而爱上了跳舞,一开始两夫妻一起去跳,后来就只有大李去了;后来,听说张大姐曾经拿着刀赶去舞场,结果是自己伤了,进了医院;再后来,有一次,大白天,张大姐被大李叫回家。没想到两个女舞友堵在了家门口,把张大姐一顿打,大李居然还帮她们一起打,还扬言“今朝就是要给你做做规矩!谁叫你到人家家里去闹的?!”
求情:五六十位老邻居联名签字
北落马营3幢,这里的房子都不大,家家户户一室一厅一个阳台呈直线,打开前门就能看到后面那幢楼。
搬过来24年,大李夫妇和儿子一直就挤在一个卧室里,两张床各靠一边的墙。
59岁的大李曾经是木桶厂工人,53岁的张大姐以前是酿造厂工人。10多年前,夫妻俩相继失业,这么多年来就靠有一搭没一搭地打零工。大李出事前在太庙社区当联防队员,张大姐则在一家超市当营业员。小李职高毕业五六年,也一直没有固定工作。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确实,有人能够把苦日子过得相濡以沫,更多的人会被生活逼到变形。
这逼仄的空间,挣扎在生存边缘线上的人生,岂能不让人脾气暴躁?夫妻恩爱苦也甜,没有了恩爱之后呢?更何况日复一日的家庭暴力。
张大姐再三对刑警说:这件事与儿子无关。
即便如此,邻居们依然在内心无法接受把张大姐跟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联系起来。他们曾数次聚集在太庙社区门口,请求社区干部能想个办法,向有关部门求个情;他们也曾请求张大姐的妹妹出面,递交邻居们联名求情的“请愿信”,有许多老邻居,都愿意签下自己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