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姚先生路过半山杭钢北苑小区,看到小区里有很多喳喳叫的麻雀。居民说,这些麻雀又饿了,它们都要飞到3号楼201室,那里有个老太太,90多岁了,一天要喂三次麻雀……
杭钢北苑是钢厂的家属大院,老小区,依山而建,绿树成荫。敲开3号楼201房门,一满头白发、身形清瘦、手夹香烟的老奶奶问,找谁?
我们报了身份,轻声问,您是不是喂了一群麻雀?
老奶奶笑了:“哦,麻雀,正吃着呢!”
卧室的窗台外,麻雀低头啄米,又抬头瞅人,看到我们凑过去,它们“扑棱棱”惊飞。
“小东西,怕人嘞,再吃点。”老太太笑着说,又探身撒了一把米,麻雀叽叽喳喳围过来。
老奶奶叫高水贞,90岁。我们坐在暗处,老奶奶靠窗边坐。她指了指茶几上5元一包的“雄狮”牌香烟说,抽一支?我们摇头说,不会!高奶奶随手把还没抽完的烟摁进烟灰缸,说起了养麻雀的事——
鸟儿在教人学好
十多年了,一天三顿,早晨天亮一顿,中午11点一顿,晚上六点一顿,一顿都不能少,少了它们会闹的。麻雀不挑食,一年四季都吃米粒,就是闹哇!天亮那顿最急,现在四点多天就亮了,我还没起床,它们就贴上窗户,对着玻璃,嘴巴啄、翅膀扇,还用爪子抓,叽叽喳喳地叫,看我起床了,就会绕到窗台这里,等着撒米。
我有六个孩子,女儿、儿媳妇轮流陪我睡,她们开始不习惯,有点恼,我就说,别恼,早起早睡身体好,鸟儿在教人学好呢!呵呵,她们后来都习惯了,晚上看会电视,八点多,窗外的鸟儿也不叫了,说明它们都睡了,我们也要睡觉了。
看鸟啄米,想起养儿养女
白天儿女上班,房间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开始往空瓶子里装米,装上又倒出来,再装上,米粒哗啦啦响,时间就熬过去了。
我想起以前日子苦啊,吃不饱,哪能浪费一粒米呢,就是十多年前,开始给麻雀吃的也是剩饭。后来嘛,日子好了,我吃得也少了,大米一把一把抓给麻雀吃。麻雀啄起米很有意思的,小麻雀刚会飞,它就带出来,米粒大了,怕噎着小麻雀,老麻雀就狠狠地啄碎米粒,再把碎米叼起,嘴对嘴喂给小麻雀。小麻雀吃饱了,老麻雀才开始吃,吃完了还啄着窗台,好像在说它还没吃饱,我看着不忍心,又过去撒一把米。
看到这些,我就想起以前养活六个孩子的事。三个女儿、三个儿子,工资又很少,自己真是一口饭一口饭省下来。父母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不说了,现在子女都来照顾我,我人老了,倒是像他们的小孩子。
每年春天,2月份到4月份,我都吃素的,炒菜放的油越少越好,子女过来陪,也跟着吃素。他们三四月份做菜时,一滴一滴地放油,不小心放得多了,就很紧张,还要重新炒……
一起喂鸟儿的老头子走了
说起喂麻雀,还是老头子先想到的(注:采访时,高奶奶好几次提到了过世的老伴)。解放后,他去四川雅安支边,当拖拉机手,我也跟着去了,那里山路很危险的,几次都是死里逃生。大跃进的时候回杭州了,分在杭钢工作,他做车工,我做缝纫工。子女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10多年前,老头子身体不行了,躺在床上,看他难受,我也跟着难受。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的,我嫌吵,开窗赶它们走。老头子说,别生气啊,给它们一点吃的,看看还吵不?
我就倒一些剩饭在窗台上,它们果然不叫了。以后每天都给麻雀吃剩饭,老头子看着也很开心,后来他身体好了,能起床了,我们就一起喂麻雀,一直喂到2006年老头子去世了……
高奶奶又点起一支烟,轻轻吸一口,吐出的白烟缭绕在满头白发中,直到慢慢消失。
“我现在身体没有毛病的,有一点力气也要喂下去……”她站起来,颤巍巍地往床边靠,麻雀看她过去,不慌不忙,只管低头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