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凶杀案中的被害人,也就是小红(化名)的母亲,她丈夫早亡,但还要供养两名古稀老人和三个女儿。被害时,她是一名“站街女”。
凶案发生在2006年3月25日的凌晨,警方查明,案发当天,几名同在一工地打工的男子夜宵后聊天,说是最近手头紧,也许是认识被害人,他们说去那里要点钱。两男子来到被害人的出租房,以“做生意”为由敲门进入,他们用凶器威胁她交出财物。小红的母亲拼命抵抗。打斗中,两人连捅小红母亲数刀,小红的母亲倒下了。随后,两人抢走了手机和130元现金。
案子侦破后,我们来到滨江刑侦大队采访,当时的大队教导员陆钧告诉我们,被杀害的“站街女”,背后另有一段心酸故事:她丈夫早亡,一个人供养着两名古稀老人和三个正读书的女儿。
于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便开始报道并关注这起案子,关注案子中的母亲和家人,同时,我们也关注着滨江刑警与被害母亲的三个女儿之间的故事。
4年过去了,杀害这位母亲的3名凶手早已归案,但令人想不到的是,刑警与她三个女儿之间的故事,却一直延续至今,回肠荡气。
浙江在线12月28日讯 2006年春节过后,照例还是妈妈把小红(化名)送上开往县城的火车,小红有点不舍,她估算着下一次见妈妈,得等到暑假了。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很快又见到了妈妈,而且是为了诀别的见面。
那年3月25日早上6点多,时任滨江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重案中队中队长的吴仁贤,接到报警,滨江长河江边一租房内,一个中年女子被杀。
数日后,身材单薄的小红穿着一件褪色的黄色滑雪衣,一双破了洞的球鞋,第一次从湖北远到杭州,她是来处理母亲后事的。
四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前段时间,吴仁贤接到小红电话:“吴叔叔,我工作挺好,二妹上大学了,小妹过了年也要工作了,你们不用再资助我们了。”
这是一个有关坚持、有关成长,曾经发生在我们身边,至今仍在延展的故事。我们关注它,并不仅仅是因为案件本身的悲情,事发后人们的善举,更动人的是这段故事中人性的坚持——一个母亲的坚持,为了女儿的未来;三个女儿的坚持,为了生活还要继续;一群人的坚持,为了善良温暖的良心。
以前妈妈说过“书一定要读好”
“关于我的家庭的美好回忆,很遥远,遥远到我读小学以前。”今年24岁的小红很少和别人说起自己的家庭,甚至面对两个妹妹,她也总是回避回忆当时一家人在一起的情况。
这是湖北的一户普通农家,男人是上门女婿,所以孩子随妈妈姓,外公外婆都叫“爷爷”“奶奶”。一家人靠田地生活。
1994年,大女儿小红要读小学了,爸爸外出打工,第一年就不幸出车祸身亡。
2005年,奶奶过世。
眼看小红的高中学费再也不能用粮食赊账了,两个小女儿也分别读初中和小学,妈妈跟家里人商量,“要不,我也出去打工吧”。
现在回想起来,小红觉得妈妈当时是多么大的勇气,记忆中,妈妈反复跟三个女孩说,我对你们其他没要求,就是书一定要读好。因为家庭贫困,妈妈只有小学文化水平,当年村里也办了一些纺织厂,但是妈妈因为年纪大,没文化,村纺织厂都没要她。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没文化”的妈妈,却决定出远门打工了。那一年,妈妈40岁。
现在我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做
小红一直不知道妈妈外出打工做什么,也不知道妈妈辗转过几个城市。
贫困使得很多最基本的沟通联络都变得艰难。妈妈没有手机,小红还在读书,不舍得打长途电话,就盼着每年暑假寒假,“因为我们一放假,妈妈就回家”。
根据吴仁贤警官的回忆,当年他接到报警,没去局里,直接去了现场,当他走进出租房,他就明白了女人是做什么营生的。后来被抓获的三个凶手也证实了吴仁贤的推断。
小红一直到三个凶手被起诉,才知道妈妈在打什么工。
“心里对妈妈没有一点点不好的想法”,小红说,做什么不重要,她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做,现在妈妈没了,这才是让她几乎不能呼吸的剧痛。
那一年,小红已经在海南读大学,她脑子里满是妈妈打工回家,给姐妹仨买花布做睡衣,还买书,《聪明的一休》。妈妈没什么文化,她纯朴地觉得,孩子们就是要多看书,像一休一样聪明才好。
那段时间,独自到杭面对一切的是小红。
“从那以后,只剩下我们仨了,我就是那只母鸡了。”
以后三姐妹一定要在一起
三姐妹以前也跟别家的小姑娘一样,凑在一起总要吵吵嚷嚷斗斗嘴,闹点小脾气。
妈妈出了意外后,姐妹间似乎突然达成了一种默契“为了彼此去努力”。尽管有杭州好警官、银行阿姨的资助,小红依旧努力。
大学里,每周一到周五午饭时间,小红在学校食堂打工,帮忙打饭菜,报酬是自己午餐免费,还有五六元钱“工资“。每周六周日,去大学旁边的动物园当临时服务员。晚上还有一个接一个的家教。
两个妹妹也突然长大,“大妹会做饭,小妹会刷碗,每次我回家,她们都不让我干活。”
生活很琐碎,感受却温暖。
从那时起,小红说她做什么事都会不自觉地先想想两个妹妹。比如买衣服,就想,这件衣服妹妹穿着不知道好不好看,最好她看上跟我说,“姐,你把这件衣服让给我吧”,那我就不知多高兴。这样的结果是,小红现在买的衣服都被同事们笑作“幼稚”。
“小红,如果你结婚了怎么办?”
“还没男朋友呢,不过我想过,以后结不结婚无所谓,但是两个妹妹一定要跟我在一起”。
担忧二妹病了,挺严重
彼此呵护,成了一种习惯。
小妹为了减轻负担,三年前选择了中专,幼师专业,去实习前,跟小红商量,“姐,我想出去看一看,实习我去广州,等正式工作就回来听你的”。
小红也确有安排,“我现在在上海工作,以后还说不准,但是你工作,一定要到我身边来”。二妹因为从小身体不好,今年刚考上大学,前两天,一个电话吓坏了小红。
二妹心脏病发,住院了。病情现在还不好说,医生说很严重,现在再观察观察看看有没有手术的必要。“如果医生叫我把妹妹领回家去,那可怎么办。”说到妈妈,说到二妹,小红都会哭。“有时候,我在想,我曾经有过的一个念头。”小红说她在初三毕业那年,妈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她。
因为有广州鞋厂到村里来招女工,小红想想家里不堪学费重负,动了辍学打工的念头。结果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其实现在,我还老是想起当初的那个念头,如果当初我去打工了,妈妈是不是可以不外出了,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意外。”记者说,那个决定太重大,如果你去打工了,现在你还是一个鞋厂女工,而不是现在大学毕业在上海某医药公司上班,这关系到你的一生。
但是,小红说,记者姐姐,我想不明白,也许你也不明白,一家子平平安安在一起,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