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学生的暑期延伸阅读。
儿子小乐乐调皮不肯睡觉,翁淑娜捧着书一边备课一边陪伴儿子。
记者郑全庆在采访学生。
浙江日报讯 (记者 童桦 郑全庆 通讯员 李杰) 大海的蓝色,是多层的,却美如斯;师道的传递,是多样的,亦敬如是。你听,这声声“老师好”,千万年来不曾改变;你看,那缕缕师生情,千山万水亦不能阻隔。
我们一直试想,能否把自己惯性的目光,从身处大山深处的乡村教师,移向以海为伴,日夜听涛的海岛乡村教师身上,向他们投去一瞥?教师节的临近,让这一切都有了可能。
9月1日,我们车船共行2日后,终于从平原地带来到了东海中的“天涯国门”、“太阳的故乡”嵊山岛,走进坐落于岛高处的嵊山镇小学,去听听乡村女教师们挥洒青春的声音。不为别的,只为那一瞥,为这份发自心底里的愿望。
上午9时,嘹亮的汽笛突兀地响彻蓝天,惊得在码头坝墙上踱步的鸟儿四处奔飞,又落在泛着白沫的海面上,一个浪还未打来,鸟儿又飞上天归队。直到“嵊翔7号”吱吱嘎嘎地靠岸后,鸟儿才发觉自己太过大惊小怪,又一个个降回坝墙上。只剩浪花持之以恒地怒拍礁石,隆隆作响。
“嵊翔7号”靠岸的地方是嵊山岛的码头,这是一艘来往于嵊泗县城和嵊山岛的轮渡,每天往返一趟。依着海上下起伏的白色船身虽然破旧且锈迹斑驳,船顶的红旗倒是鲜艳异常,船体也颇为庞大结实。窄小的船门不时有乘客跨出,33岁的翁淑娜那娇小的身影就出现在这些人群中,身前还有她的儿子,9岁的乐乐。
码头外都是人。开出租面包车的司机们,一大批等待坐船的乘客,还有肩挑行李的老人,嚷嚷叫卖的商贩,一切都是如此嘈杂。翁淑娜一手牵着乐乐,一手提着行李包,小心地避让着周围的人和货物,终于在人堆中看到了来迎接的嵊山镇小学校长贺幼鹏。等到坐上面包车后,她才舒了口气。总算到了。
回想起刚才的大风大浪,翁淑娜还是止不住一阵恶心。她瞥了眼乐乐,心想这个儿子跟着自己来到嵊山镇小学读书都已经一年了,自己都还没适应坐船,他倒是比自己还习惯。就在这时,乐乐抓了把翁淑娜说:“妈妈,还是菜园镇好玩。”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儿子说类似的话,翁淑娜一时语塞,心中接着一阵无力。菜园镇是翁淑娜的老家,那里的公园,那里的玩具,甚至只是逛逛大街,都能让乐乐开心一整天。和嵊山岛相比,自然好得太多。
“别多想了,妈妈争取下个月再带你回去。”虽说翁淑娜一直教学语文,但许多话,还是不知道怎样和孩子开口,她犹豫了下,只好愧疚地抚摸着乐乐的头。翁淑娜这次轮岗要3年时间,这才过去1年,虽说每个月可以有2次机会回菜园镇,但去年真正能走成的机会就不多。谁让海岛学校的教育压力一点也不轻松呢?
拥有70年历史的嵊山镇小学,地理位置可以说是好得不能再好。依山而建,齐腰高的围墙外是低矮的山坡,各式民居错落其上,再往下看是嵊山港的渔舟栀墙。学生在教室内只要稍稍偏下头,就能看到宽广湛蓝的大海,以及不远处的枸杞岛。
9月1日是嵊山镇小学开学的日子。翁淑娜前脚刚到的时候,她班上的一些学生已经后脚结伴而来。“翁老师来了。”陈雨杰看到翁淑娜的身影,赶忙告诉同班同学诸鹏举、夏诗雨和陈思佳。
看到陈雨杰,翁淑娜就会想起他一年级时的种种调皮捣蛋,以及自己为扭转他的习惯而经历的数次无可奈何的落泪。她整了整心情,对陈雨杰笑笑说:“进教室领教材吧。”
翁淑娜刚坐下,被一声嗓音洪亮的“报告”吓了一跳。只见陈雨杰腰杆笔直地站在教室门口,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不时瞥一瞥自己,后面排着许多学生。翁淑娜心中一笑,这些孩子去年才不会喊什么报告和排队,新学期倒是比以前更有礼貌了。
阅读完《三字经》、《千字文》2本课外书,完成了质量不错的作业,陈雨杰的暑期学习情况显然让翁淑娜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拿完教材就去坐着吧,最好能帮帮同学搞卫生。”翁淑娜对陈雨杰颇感欣慰,拍拍他的背让他坐下。
班上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地来了,翁淑娜看着桌上的教材一本本少下去,暑期作业一本本增加。她的班级有26个孩子,一年级的时候因家长外出找工作,转走了4个,现在只剩下10个男孩,12个女孩。
孩子们的脸蛋红扑扑的,胸前的红领巾一丝不苟地围在领子上,男孩子走路更稳当了,一些女孩子还挎上了好看的小书包。翁淑娜感慨,2个月的时间,孩子们变得成熟不少。
翁淑娜正发着怔,二年级2班班主任小金进来说:“姐,去办公室领班主任手册吧。”小金出生于1986年,一直视翁淑娜为教学上的老师。“我的儿子还是要麻烦你了。”一年前,翁淑娜就把乐乐放到了小金老师的班上代为管教。
想到儿子跟着自己奔来跑去,翁淑娜又一次黯然,她赶忙佯装整理抽屉来掩盖情绪,但这一整理,倒是翻出了好多班上学生和家长写给她的信件。看着看着,翁淑娜突然发现信纸上有几个地方湿了。“我怎么哭了?”她刚想用手擦拭,又觉会污了字迹,就连忙站起来四处找纸巾,转了一圈才发现,原来纸巾一直在她桌上。
吸了半天纸,翁淑娜想起眼中还有泪,又顺手擦起自己的眼睛。这一擦不要紧,眼睛周围都带着浅浅地蓝色水笔渍,她忙又用另一只手乱抹。
夕阳露了会脸,便一把收了艳艳的红,隐于天际。仿佛天空知道点点漾中流的渔灯才是晚间的主角,便让背后的后台工作人员赶紧放下漆黑的背景布。于是,嵊山岛的傍晚就来得特别早。
翁淑娜送走所有学生后,看了看天色,便走出学校去镇上添置些日用品。她顺着七转八折的阶梯往山下走,海风吹在脸上,腥腥的、潮潮的。路上都是打渔回来的渔民晒的缆绳、渔网,翁淑娜仔细地看着路,深怕自己的脚被缠到网中,两旁趴着的狗听到她的脚步声,也懒得睁眼,往里挪了挪身子接着打盹。
学校食堂沈阿姨从转角绕出来,一下子就看见了翁老师。她连忙说:“翁老师,我买菜的时候顺便买了点牛肉,回头做成菜给你儿子送去。”翁淑娜心中一阵感动,小岛上新鲜肉类不多,她忙于工作老是买不到,这一年来老是托沈阿姨帮忙。她连忙摆手说:“加工钱我要付的。”沈阿姨一听就不依了,一步跨出就往前走去,让翁淑娜转头去食堂找她。
要是没有碰到沈阿姨,翁淑娜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她在学生家中的地位。班上孙越的妈妈恰巧在和另一位开杂货店的学生家长闲聊。“听说这次新转来几个老师再过2年就要回去了?”孙越妈妈手肘撑着玻璃柜台,“孩子才2年级,挺喜欢翁老师的,老在我面前翁老师长,翁老师短,这要走了,剩下的几年怎么办?”杂货店老板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是第几个了,孩子肯定接受不了新老师,要是我,我也没法接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