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9月28日讯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歌手汪峰的《春天里》,在这个初秋的傍晚静静地流淌在杭州后市街某个小区的集体宿舍里。
这是杭州一家足浴店的员工宿舍。10平方米的小屋内,7个好兄弟坐在一起,和我聊起各自的故事。
他们都是清一色的90后,可都是干了四五年的老足浴工了。说起杭州的好,他们都能说上一大堆。可一个问题却让全场静默:愿意留下吗?回答是无奈的摇头。
有一个数据,让人深思:杭州市足浴行业协会秘书长金咏红说,有10万足浴工奋斗在这个城市。而真正在杭州定居的,大概不到1%。
两点一线,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觉得陌生
“很久都没有听人叫我的大名了。”张晓燕是杭州某足浴店的足浴工,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她低着头笑得很腼腆。“店里的客人都是叫我工号,熟客和老板都叫我小张。”
连自己名字都感到有些陌生的他们,其实和外界的联系很少。
实际上,当一名足浴工,每天的私人时间压缩得极短,足浴工是计件工资制,他们的休息时间非常奢侈,晓燕算过,一个月休息4天,就要少赚500元。
她每天的生活就是足浴店——宿舍两点一线,大部分休息时间都用来补觉,甚至连女孩子最喜欢的逛街时间都被舍弃了。理由很简单:“平时都穿制服,一年只买两三件衣服,这在我姐妹里还算是多的。”
在晓燕看来,足浴工的生活圈子很小,基本都是老乡。融入城里人的圈子,对她来说,更是难以想象。“我们很少上网,也很少出门,一有空也是去西湖边走一走。”
事实上,身份的隔阂是晓燕们在这座城市生活最大的门槛。杭州佳优子足浴店的经理杜玉存告诉记者,“有些足浴工在外面还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觉得抬不起头。从去年开始,我们开出高价招聘足浴工,但是应聘人数远不如三四年前。”
我们在劳动力市场随机采访过一些打工者,有人告诉记者,许多人宁愿去星巴克拿一半的薪水当服务员,也不愿意做足浴工,“说出去不好听,交不到朋友。”
赚够了买房的钱,1/3的人都选择“回去”
晓燕的家在河南南阳。出门的时候她只有17岁,一晃,她现在已经24了。她想成家,“十有八九我会回去,等过几年赚够钱了,在我们家市区那儿买个房。”
同样也是南阳老乡的顾明雨现在的身份是杭州某足浴店的区域经理。十年中,从一个底层的足浴工,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然而,他也没有计划把家放在杭州,而是在南阳市按揭买了一套房。
“杭州的房价太高了,和我同年来杭州打工的老乡差不多都和我一样的做法,这几年赚了点钱,在我们市区那边买房。”顾明雨是一个缩影,越来越多的足浴工在城市里挖到第一桶金之后,回去置业或者创业。
“这个比例大概占到30%左右。”杭州市足浴协会会长王新民说,小城市更适合他们,一是离家乡近,而且物价水平和房价也属于他们的可承担范围。
在杭州,顾明雨攒不住钱。他五年前便已是区域经理,但直到去年结婚生子才出手买房。他要供养双亲和一个妹妹,开销实在很大。“在家里,可能半年都用不了3000元,可是在城里要请客吃饭要打理关系,一个月可能就花完了。”
除了票子,他们还想要“面子”
不少杭州足浴企业的负责人表示,这个行业的发展瓶颈,就是人力资源短缺。有业内人测算过,整个杭州大致还需要2—3万名足部按摩师,才能完全满足市场发展的需要。可现实是,几乎每一个足浴店都缺人,能保持住现在的足浴工不流失,已经很不容易了。
足浴工是碗“青春饭”。大约到了25岁左右,如果不能上升到管理层,大部分足浴工会考虑去留问题。这几年足浴行业的“挖人大战”愈演愈烈,这是招工难直接导致的恶性竞争。有外地足浴店直接开车到杭州来“挖人”的,也有老乡帮派中某个“带头大哥”一下子带走二三十人的。城市对他们而言没有归属感,只要薪水高,他们哪里都愿意去。
顾明雨曾说,像他和张晓燕这般自始自终没有跳过槽的员工是非常少的。这其中当然有老板的因素,也有个人的性格原因。
“其实杭州的薪酬水平不算低,如果再能赋予这份工作一份尊严的话,会有更多的人愿意留下来。”王新民道出了足浴工的心声。
作为杭州第一批拿到足浴技师高级证书的人,顾明雨说,足底的穴道学问很深,足浴技师其实是个非常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可以和手表机械师的工作媲美,但两者得到的尊重是天差地别的。然而,要得到尊重,并不是一两个足浴技师就能改变的,足浴业需要进步,足浴工的观念也需要一次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