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的书够一口气说个大半年
大书先生陈如泉的晚年生活
50多年前他就开始说书了
第一部说的是《薛仁贵征东》
今年十一,69岁的杭州说书老艺人陈如泉在塘栖书场开讲传统名篇《薛仁贵征东》。每天讲两小时,只需茶费5元。时间一到,塘栖当地的老人来了不少,也有几个路过的年轻游客,被吸引着往里坐。当时我就是其中的一位。
俗称“大书”的杭州评话,就是用杭州方言说的评话,南宋时就有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大书真好听呀!老先生人很瘦,但一双眼睛却精光内敛,一看就是位练家子。上台时长衫一件,手帕一块,扇子一把,惊堂醒木一拍,听众就随同穿越到了唐代。什么程咬金、唐太宗、薛仁贵等等人物,俱是一人一个演法,台上讲得活灵活现,台下听得酣畅淋漓。
上个星期,我又想去听陈老先生说书。却听说他歇息了,要月底才复出。终于,在老先生常去的老年活动中心门口,我有机会听老先生一番畅聊。
“我15岁就学说书了,拜的师傅是当年很有名的杭州说书人李宝渊,教的第一部杭州评书就是《薛仁贵征东》。”“征东”这部书,陈如泉说了有50年了,早就烂熟于心,无论从哪段讲起,他都能接上。
其实陈如泉本来不叫陈如泉,他叫陈荣根,如泉是自起的艺名,慕评弹大家蒋月泉之名。陈荣根小时候住在板儿巷(今建国南路),家境不错,他父亲开了家棉花店,母亲开了家茶馆。陈荣根是小儿子,生他时母亲已经四十几岁,因此格外受宠,家里人常抱着他去隔壁茶馆听书。耳濡目染,陈荣根爱上了曲艺。
读到初中二年级,陈荣根和家里说:不上学了,要说书。父母无法,只好让他拜李宝渊为师,从此开始了五十多年的说书生涯。
杭州评话的起起落落
老先生最有感触
老先生跟我说起了杭州评话的起起落落:
“(上世纪)五十年代,杭州到处都是茶馆,每个茶馆都有说书先生。听众不用买票,听完了茶馆伙计会来兜钱,每人随意给。后来才正规起来,改成了买票喝茶听书。因为听书都是靠着墙壁听的,就分成了讲帝王将相的长靠书,如《隋唐演义》;讲强盗游侠的短靠书,如《七侠五义》;还有一种是讲官场的官带书,比如包公、海瑞。
“到80年代,说书人又可以说书了,是当时的社会热点,普通的先生一天演两场,我一天演三场。一讲就是六七个小时,我讲了那么多年,就那次喉咙充血发炎了。那时候,各个地方都去讲,到绍兴,我就用绍兴话说书,下着阵头雨,外面围了一圈人,都是来听壁书(听白书)的。
“80年代后半期,社会上开始流行麻将、交谊舞。不光年轻人都去跳舞打麻将了,原本喜欢听书的老年人也都改成了打麻将,这些,对评书的冲击太大了,现在听书的平均年龄是70岁,搞不好杭州评话很可能要断种。有个48岁的下岗工人想跟我学说书,我说没有用,倒不是嫌他年纪大,我说这是一个没落的行业,我都没地方去说书,你学出来去哪里说呢?”
晚年的他依旧爱说书
并且希望更多年轻人爱上杭州评话
上世纪90年代,杭州曲艺团解散后,陈如泉就成了“游民”,有人请他说书,他就去。“去过别的单位,但别的工作都做不来,我脑筋里只有说书。要是让我不停地说,肚里不同的书能说上八九个月,金庸的《倚天屠龙记》我也说过。”
“说书不容易的,要懂各种方言,还要懂舞台艺术,所谓生旦净丑,眼神、面风、身姿。在台上,你要会装腔作势,但在台下,你要活得有尊严。”
如今两个女儿已各自成家,陈如泉独居在凤凰山下,有地方请他去说书,他便去,日子过得倒也自如。夜里,他总归要先喝上半瓶啤酒,唱一会儿弹词,“一天不唱就难受”,唱完了再喝剩下半瓶啤酒。天色好时,顺山路上到凤凰山顶,“七星缸上就我一个人坐着”,山风徐来,心胸豁然开朗,“人生要拿得起,放得下”,老人说。
不过,让他放不下的还是说书,他很看重年轻观众,如果年轻人也喜欢大书,并且能给它注入新的活力,让这种艺术形式发展下去,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