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六成的麻辣烫店都是重庆人开的。孩儿巷一家麻辣烫店面年租金十万元左右。插图连诚
昨天7:04,雷先生来电:孩儿巷167号有家新开张的麻辣烫店。每天晚上店门都被人挂上一袋大便。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早上6点钟,这个人终于被抓了。是一位大姐。原来也是一个开麻辣烫店的。因为有店新开抢了生意心理不平衡吧。现在人在武林派出所。
见习记者 郑亿
昨天上午9点,来到这家位于孩儿巷167号的“家福麻辣烫”。
大红色的门面很醒目。店不算大,三四十平方米,但铺着崭新的地砖,十足的清爽。里面八九张桌子,因为时间还早,没有顾客。
店里就两个小姑娘守着,20岁出头,正用重庆话闲聊着。
一问,其中一个小姑娘,就是老板娘。
“我们这家店11月初开始装修,光棍节那天开张的。”老板娘廖小姐说,“装修的时候,装修师傅就说,每天早上打开门,门把手上都会挂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大便。”
廖小姐当时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老公肖先生本来气不过,要去理论,也被老婆劝住了。
光棍节那天早上开张不利满地污秽
但开张那天,更恶劣的情况出现了——
11月11日早上7点,廖小姐跟老公刚走到店门前,就有一股恶臭扑鼻。
“地上一大摊东西。仔细一看,是大便!还不止地上,大门上也被泼得到处是。”廖小姐说,“门上‘开业大吉’四个红字,我前一天晚上刚贴上去的,也全都沾满了大便。我当时气得都想哭了。”
老公肖先生更是气红了眼:“开张第一天,碰到这种事。不是我迷信,实在太晦气了!”
肖先生立马跑到武林派出所报了案。
“民警过来拍了照片。说如果这个人再来,肯定会被麒麟街口子上的监控拍下来的。”肖先生说(麒麟街跟孩儿巷垂直交叉,距离167号的家福麻辣烫约100米)。
第二天(12日)早上7点半,肖先生夫妻准备开门营业,门口果然又是一片狼藉:无论是泼上去的量还是泼的位置,跟前一天一模一样。
肖先生急忙跑去派出所看监控。
“我调出4点到5点的那一段看了一下,没看到人。”肖先生说,“不过我发现后半夜我们店里的灯一关,这片地方很暗的,就算拍到人估计也看不清。”
13日凌晨两点打烊时,肖先生留了个心眼,特地剩一盏日光灯不关。“一个是想吓吓那个来搞破坏的人,说不定他看到灯光就不敢乱来了。另一个方面,就算他照样泼,有灯光监控也能拍得清楚点。”
那个来捣乱的人却毫无顾忌。
13日早上开门时,门口照样污秽横流。
“那天我有点事,没去派出所看监控。”肖先生说,“不过晚上派出所给我打电话了,说准备派民警来蹲点,叫我们一切照常就可以了。”
警方监控24小时侦查巡防队员分两班蹲守抓住她了……
见习记者蒋大伟、通讯员翁蓓蓓从警方了解:11月9日,武林派出所接到了孩儿巷167号一家麻辣烫店老板肖先生的报案,称自己的麻辣烫店门口,每天早上开门都会发现墙上被人泼了粪便。
肖老板的麻辣烫店开张才几天,他自己怎么也想不出和谁有过恩怨。
民警将路面监控探头对准肖老板的麻辣烫店,实施24小时监控,同时,每天凌晨1点开始,派巡防队员分成两班,不间断蹲点守候。
11月14日早晨6点,一名女子来到肖老板的麻辣烫店门口,手里拿着准备好的一袋粪便准备往墙上泼,被巡防队员当场抓住。
女子被带回派出所,她先是一言不发,在民警不断劝说下,女子认错,态度比较诚恳,承认自己故意往肖老板的店门口泼粪的事实。
原来,女子是麒麟街一家麻辣烫店的老板娘,因生意不好,周围又开出新店,她十分懊恼,萌生了泼粪泄恨的想法。
民警对女子批评教育,并把情况告诉了受害人肖老板。肖老板表示,只要对方保证以后不这样做,他不会追究女子的责任。
民警说,一般情况下,像麻辣烫、拉面店、沙县这样连锁性质的小吃店,相同的店家之间都会保持一种默契,即两家店之间的距离尽量不互相干扰,这两家麻辣烫店相距100米左右,竞争肯定有,但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利。
早上8点半派出所打来电话说人抓住了
14日凌晨的“蹲点行动”,肖老板没听民警的指示。
两点钟打烊的时候,肖老板叫老婆跟店里帮忙的亲戚都先回去,自己跟一个朋友留在店里守着。
“我们两个男的,就躲在大门边上的角落里,跟前一天晚上一样,也开着一盏灯。我们是希望能亲手抓到这个人。”肖老板说,“两个穿便衣的民警一点钟过来,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就埋伏到马路对面去了。我好像还看到他们带了手铐的。”
等到凌晨3点半,肖老板跟朋友有点扛不住了。店门前一点动静都没有。又苦挨了一刻钟,两人决定还是回去睡觉。
早上8点半,肖老板接到了派出所电话。“民警跟我说人抓到了,时间是早上6点不到一点。是个女的。”
跟老婆廖小姐一说,廖小姐总算安心了:“太恶心了……抓住就好,抓住就好。”
昨天上午,在肖老板夫妇店外,碰到了负责孩儿巷保洁工作的何大姐。
何大姐说:“我凌晨4点45分来上班,打扫到5点半,去吃早饭。6点,我会回来继续扫的。这几天早上,我都是6点钟吃好饭回来,才看见你们店门口给泼了粪。估计泼的人是看准了机会,避开我,在5点半到6点这段时间来干坏事的。”
何大姐说,要是民警跟店主早几天来问问自己,也不用这么辛苦蹲一整晚了。
被抓的女人用重庆话说了句:对不起
捣乱的人被抓后,武林派出所请肖老板过去一趟。
肖老板说:“路上我是有点兴奋、有点解恨的感觉的。但到派出所一看,那个人居然是个老太太!我心一下子就软了。”
办案民警跟肖老板说,这个老太太是边上麒麟街上开麻辣烫店的,重庆人。可能因为竞争激烈,干了这种过激的事情。
说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板着脸,跟肖老板说了一声对不起,说的还是重庆话。
“那个语气,很不诚恳。”肖老板说,“不过我跟她是重庆老乡,她又这把年纪了……我对民警说,我不追究了。说完我就走了。”
回到店里,肖老板把这事告诉了老婆。
老婆吃了一惊:“原来是他们家干的!这个女的是那家麻辣烫店老板娘,那家的老板,跟我妈妈是同村的,我妈还喊他大哥呢!”
两家麻辣烫店相距不过100米
刘老板惭愧道:我真是没脸见他们了
昨天中午,在麒麟街3号,找到了那家“正宗重庆麻辣烫”。
“正宗重庆麻辣烫”就开在麒麟街与孩儿巷交叉口上,跟那家受害的“家福麻辣烫”,距离不超过100米。
骑着车看了一圈,整个孩儿巷周围,就只有这两家麻辣烫店。
那个凌晨出来泼的老太太,就是这家“正宗重庆麻辣烫”的老板娘。
店比较小,不足二十平方米,门口架着个大铁锅,在熬汤底。店内几乎没怎么装潢,满满地塞了五张桌子。
中午,店里生意不错,位子基本坐满,客人看起来都是附近上班的年轻人。
“正宗重庆麻辣烫”的老板刘先生,正站在门口的铁锅前拨弄汤勺。
刘老板黑衣黑裤,身材不高,上嘴唇留一点小胡子,人看上去很敦厚。
老板娘立在桌边择菜,头发花白,穿一件大红色上衣,感觉比老公显老几岁。
走上去试着交谈,老板娘嘴里迸出一句重庆话,我没听懂。老板娘随即就板起脸,不再理会我。
听我在问早上这事,铁锅边上的刘老板迎了上来,神色凝重。
“我跟你说啊,这事情你别再多问了,一早上我已经骂了她(指老板娘)不知道多少遍了!”刘老板说,“我们出来做生意,光明正大的,怎么好使这种下三烂的手段?”
刘老板说,老婆是背着自己干的这事。自己跟家福麻辣烫的“那个姑娘”的妈妈,是几十年的老乡亲了。这次老婆干出这种事,自己“再也没脸去见他们了”。说着,一面又冲老婆怒吼了几句。
两家祖辈几十年同住一个村
一起来杭州开麻辣烫店
见习记者 郑亿 记者 胡聪摄
“要把本钱赚回来,还要时间”
麒麟街麻辣烫刘老板
总结自己的前半生
起先,麒麟街3号麻辣烫店的刘老板,一直在我面前怒斥妻子,老板娘也不回嘴。
骂着骂着,老板娘的眼泪憋不住了。
刘老板的口气也跟着变软:“她也是急了。这间店开了一年多,本钱都还没赚回来。现在他们把店开得这么近,你说我们怎么办……”
中午最忙的时候过去了,刘老板坐下来,跟我讲他的创业故事。
刘老板,全名刘用德,1959年生,重庆市大足县弥陀乡龙凤村人。
“我家祖祖辈辈都是住在龙凤村的,具体住过几辈人了,家里长辈都不知道。”刘老板说,“对面那个姑娘的妈妈,娘家姓郭,跟我家同村。
“我小的时候,村子不叫村子,叫大队。我们大队下面又分成五个生产队。我家是四队,郭家是二队。”
虽然不是同一个生产队,但两家人住得很近。
“重庆这地方,山多,所以房子不像平地上,可以一片一片地盖。”刘老板说,“像我们村,大家住得都很散。一般也就是五六户人家聚得紧一点。”
刘家跟郭家就是这样,聚在同一片区域里的老邻居。
“两家家门也就隔了七八百米远,下地干活、去镇上赶集,我都从他们家门前过。”刘老板说,“谈不上什么交情,但几十年下来,也从来没闹过不愉快。你没去过我们那,在我们老家,两家人为点小事,吵架打架,家常便饭。所以我家跟郭家这样,算是很好的了。”
刘老板15岁开始,跟着父亲下地干活。
“书也没怎么念。种地一种就种了十几年。快30岁的时候,我听人说搞建筑能挣钱,就到处找人教我。学了点本事,就出去闯。那时候,我爸妈都干不动重活了,地里的事,全靠我老婆。”
刘老板是家里老大,下面四个妹妹,都嫁去了外地。刘老板一出门,家里就只剩下两老和他老婆。
刘老板很拼命:“我干的是泥水工,到处干,很多省我都去过的。”
2006年,家乡发生旱灾,家里几亩水稻全毁了。
“那一年,我就劝我老婆,别种地了,一块儿出去干吧。我老婆后来就跟着我到处跑,我干泥水工,她就在工地上干点杂活。”
在不同的工地转了20年,刘老板说他累了,也失望了:“干了20年泥水工,我就发现一件事,干这个,挣不到钱!”
2009年,家乡一个堂弟找上了他。堂弟说,现在好多老乡都在干麻辣烫,有赚头的。
“我马上就找亲戚朋友,凑了本钱,跟老婆去了温州。我们在苍南开了家麻辣烫小店。开了一年,亏钱。”
那年,家乡的父亲也去世了。
心情复杂的刘老板回家乡住了一个多星期。
2010年初,在老表跟两个堂弟的劝说下,刘老板又振奋精神,筹钱来杭州开麻辣烫店。“我这个老表跟两个堂弟,都在杭州干麻辣烫的。我跟亲戚借了钱,他们就给我在官巷口那边找了个铺位。不过干了一年不到,还是一直亏钱。”
无奈之下,刘老板又把店开到了现在麒麟街的位置。
刘老板说:“现在这间店,我投了七八万下去。去年十月份开张的。现在算算,干一年,我们两夫妻能净赚三四万。要把本钱赚回来,还要时间。”
四姐弟重庆上海杭州拼搏
家福麻辣烫已开出5家店
昨天下午3点半,孩儿巷167号的麻辣烫店老板娘廖小姐的母亲和姨妈,特地赶到了店里。
姨妈体态敦实,待人接物精明能干。母亲则纤弱得多,说话也很温柔。
说起麒麟街的刘老板,两人都管他叫“刘大哥”。
“在老家,刘大哥跟我们家几十年老邻居了,我记得,他跟我大姐还是小学同学。”豪爽的姨妈说,“今天这个事情,直到抓到人之前,我都还很气的。我本来是说,谁干的这个事,被我们家的人抓住,肯定要打一顿。结果想不到是刘大哥的家里人做出来的。”
母亲说,月初店还在装修的时候,刘老板来找过自己。
“刘大哥的意思,就是我们两家离得太近,影响了他的生意。我当时就说,大家和平共处,各干各的就是了。再说,论先来后到,孩儿巷这边,也是我们先来的……”
姨妈接过话头,讲起了他们姐弟4人一起打拼的事情。
姨妈自己在重庆老家,卖菜、理发、摆小摊、卖小吃,试过不少行当。
2000年初,家里唯一的弟弟,跟着一个朋友去了上海,卖麻辣烫。
“我对小吃很在行的。麻辣烫在我们那里叫串串香,我在重庆也卖过。”姨妈说,“不过那时候我从来没出过重庆,上海那么远的地方,不太敢去。还是我弟弟胆子大。”
但弟弟在上海没撑几个月,就因为条件艰苦有了放弃之意。
“弟弟说他不想干了,但上海城隍庙那边,他还有一个摊位租着的,看来只好找人转租。”姨妈说,“我一听就心动了。现成的摊位,我又有手艺,为什么不敢试试呢?”
姨妈说服了大姐,两个人大包小包,第一次离开了家乡。
“刚到上海的时候,走在大街上,上海人就直接管我们叫‘乡下人’。我心里不舒服,但想到一个月2000元的收入,我忍了。”姨妈说。
当时从弟弟手里接过来的城隍庙的摊位,其实只是个在别人店铺门口摆摊的位置。姨妈跟大姐两人,每天就推着一辆大推车做生意。即使简陋,一个月摊位的租费还要1500元。
但交完租金,两姐妹一个月还是能净赚2000元,一人分一半,满足了。
2002年,看到大姐跟姨妈的坚持带来成果,廖小姐的母亲也去了上海,当年半途退出的弟弟,也加入了这个“家庭组合”。
“那时候,我们在城隍庙附近租了一间13平方米的小屋子,四姐弟都挤在里面。熬啊……”姨妈说。
2004年,小有积蓄再加上从亲友那凑来的资金,姐弟四人在城隍庙附近,租下了一间店面。
“店面不大,20平方米不到,一个月的租金要4000元。但有了店面,客人都可以坐下慢慢吃,生意确实更好了。我记得那时候一年下来,除掉租金、各种开支,我们姐弟四个可以净赚三四万元。”
好景不长。2007年,廖小姐的母亲离婚了。
带着两个女儿,母亲改嫁了在杭州的一个麻辣烫店老板,重庆人,两夫妻开始合伙经营这家在江城路上的“家福麻辣烫”。
姨妈说:“我二姐走后,我们在上海城隍庙那边的店很快也出了事。房东可能觉得麻辣烫有利可图,把店面收回去自己开店了。我们四姐弟的店没了,看二姐在杭州干得不错,就来了杭州。”
还是靠亲戚间的帮衬,2008年,姨妈跟弟弟,在耶稣堂弄和文二路上,开出了杭州的第二、第三家家福麻辣烫。
2009年底,母亲的小女儿廖小姐,自己向银行贷款,加上老公肖先生家里的出资,两夫妻在孩儿巷开出了杭州第四家家福麻辣烫。
“那时候店是开在孩儿巷55号的,店开了一年多,后来因为店的楼上就是竹竿巷的居民楼,居民嫌我们油烟味重,我们才关门的。”母亲说。
大半年后,母亲帮女儿女婿找到了现在167号的这家店面。
“租金贵了点,一年要十万元。”母亲说,“但我三妹在耶稣堂弄那边,也是差不多的租金。两夫妻一年赚四五万还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