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平安采荷(采荷派出所官方微博)发微博:今年五月以来,这个男人每晚都会外出三个小时“工作”,每月按时将从七旬老母处要来的“工资”交给妻子。昨晚,当这个男人在小区内上演“拉车门”实施盗窃的时候被保安一举擒获。男人,应该有所担当才对得起妻儿和老父母。
事情要从前天晚上9点说起,采荷派出所接警,说双菱新村小区有人拉车门盗窃,当场被抓。民警赶到,发现被抓的是一个男人。
最先发现此事的是一个保安,晚上小区路边停满了车,这个保安往楼下随意张望,看到一个男人在一辆辆车边上不断拉车门,最后拉开了一辆白色斯巴鲁的车门,爬进了车里。
保安赶紧跑到保安岗亭,拉值班的同事一起去逮人。
巧的是,白色斯巴鲁车主正在和值班保安聊天,他后来说,就是因为跟值班保安聊天才忘记了锁车门。于是,车主和保安一起出动,把拉车门的男人抓住,当时他还在车里,全身上下只有2.5元硬币和半包“雄狮”牌香烟,几张超市卡。
下午5点10分,在采荷派出所羁押室见到了拉车门的男人,因情节较轻,加上没有偷到任何东西,他被处以行政拘留3天。
男人坐在羁押室,身边放着几袋面包和饼干,看起来40多岁,身高约1米7,不胖不瘦,戴眼镜,穿棉布休闲外套、西裤、皮鞋,斯斯文文。
一个小时前,他和妻子通过电话。
“笔录已经做完了,警察说要通知家属,我说能不能由我自己亲口告诉家人,警察同意了。我就给老婆打了电话,一打通,老婆就问,你人在哪里。我傻了,说不出话,本来我早就想好了,继续骗她,撒谎说自己在出差……没想到我老婆第二句话就说,我现在在采荷派出所门口,你怎么这么傻……”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泪流满面。
他说连自己也没想到,精心维护了大半年的谎言会以这种方式被戳破。
他是杭州人,高中毕业,在杭州有房。
说起妻子时,他一脸自豪,说她是幼儿园老师,脾气特别好,人特别细心,对他也非常好,两人有一个女儿,乖巧伶俐。
今年4月底,他失业了,至今没找到工作。此前他是一家公司的驾驶员,每晚6:30上班,开面包车运送货物,10点多下班,工资2200元。他在这家公司工作了六七年,4月被公司解雇,理由是他车开得太慢,又不会修车。
“失业那天,我跟往常一样,该怎么样怎么样,我打定主意不告诉任何一个人,也一点都不慌,这份工作工资就那么点,我还有积蓄、有手艺,肯定能很快找到新工作。”
“我也不想去街道登记失业状况让街道帮忙介绍工作,以前我也短暂失业过,当时去街道登记了,结果工作人员跑到我家走访,所有的街坊邻居、亲戚都知道了,我父母那时压力比我还大。”
他说,自己以前都是白天在家打扫卫生、做饭、接送小孩,晚上去上班。失业后,他白天到处找工作,为了不让妻子看出破绽,晚上还要独自出门“上班”。
浙医一院对面的肯德基店是他固定的“上班地点”。
每晚6:30,他都会在店里找个角落坐下,什么东西也不点(他说怕花钱),一坐三个多小时,拿出手机看小说。为了看小说,他随身都会带一块备用电池。
“其实我很慌,当初那么多条件比我好的人追我老婆,可她最后选择了我,我婚前就发誓,一定要对她好,家里的开销都由我负担,她什么也不用管,可是现在,她始终稳稳当当,越来越好,评了优秀教师,拿了那么多奖,一个月工资六千多块,而我七零八落,乱七八糟,每个月只有爸妈给的1400块钱,一家三口住在40多平米的房子里,挤在一张床上。她虽然从来没有抱怨过,但我是男人啊……”
他说,父母买了一辆出租车,他曾开过六七年,赚了些钱,之后由于身体原因没有继续开,父母于是雇了人开车,每月给他1400元钱当分红,这成为他失业后的全部收入来源。
“我以为自己能很快找到工作,可是发现根本没那么容易,什么工作都有一堆人围着抢,我到处碰壁。我从前当过电工、食堂厨师,还当过司机,可如今因为没有新的电工证,考也考不出来,电工是当不成了;公司的食堂也进不去,去小饭店问,人家嫌我只会烧大锅菜,小炒做得不好吃,给人家切菜也嫌我切得慢;我也试着重新开出租车,但我手脚慢,脑子没人家灵光,一个晚上只能做一百多块钱的生意,根本赚不了钱;我去街上卖鸭舌也没成功,想开个网店,办不出证件……”
连续三个月,虽然他努力找工作,却一无所获,因为家里开销向来都是他负责,每个月需要三千多元,为了不让妻子察觉,这三个月他把自己的私房钱全补贴了进去。
“我慌啊。找不到工作……后来好像都已经不敢再去问了……”说着说着,他眼眶又红了。
“我不是不想告诉老婆,但是我怎么告诉她?很多次话都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来,我不知道说出来了之后要怎么活。”
“我慌啊,我没有办法,只好看小说。一看小说我就可以不慌,不用去想事情了……我看的都是都市小说,讲现代的,我想从里面找找有没有什么好的机会……看得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回家。”
“老婆上班时间跟我错开的,她早上很早走,晚上回,我白天在家晚上走,所以平时交流时间也不太多,她一直没有发现。有时候我们也会聊天,她说她评级了、得奖了、当指导老师了,我就说我这个同事在干吗,那个同事在干吗,其实这些都是我的想象加工,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三个月后,他的私房钱用完了,家里的大部分积蓄在几年前都投资了股票,被套牢,当初的十多万元现在只剩下几万元了。他没有办法,开始动家里的存折。
“我老婆不管家里钱的,她一直说不求大富大贵,现在的温馨小家就很好。她说她没嫁错老公,我也觉得我没娶错老婆。可是,现实不是小说。”
他掰着指头算给我听:“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要钱,一个月电费500多块,买买菜几百上千块,每天三菜一汤
要的吧,我老婆孩子每晚在家吃饭,我白天吃剩菜剩饭,孩子要上培训班,要跳舞要补语文数学,孩子还经常生病……”
他开始每个月从家里的存折里取钱,1000元、1500元、2000元……上个月,他取了2800元。
“我老婆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问我,家里钱怎么花得这么快?我跟她说,现在物价就是这么贵,你们的营养我总得保证啊。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前天晚上,他鬼使神差走到双菱新村小区。
他说,当时自己还在看小说,正看到关键处,精神高度紧张,于是右手拿手机,左手不断地随手拉扯路边的车门。一辆车的车门竟然被他拉开了。
“拉开后我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往回走,钻到车里,开了车内的灯,看看四周,里面有纸巾、眼镜……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应该就是其他人说的吧,我是在偷窃,我有邪念,我走火入魔了。关进来一天了,我想想,确实是因为经济压力我才走的这一步。我老婆可以一辈子只做一个工作,样样都好,但我东一榔头西一斧头,现在连养老保险的钱都交不出……”
“昨天我给我老婆打电话,都是我老婆在说,我在听。”他哽咽,“她问‘你现在
怎么样了,有没有问题?其实你告诉我,我也能帮你一起找工作……’我老婆她还关心着我啊。我最后只跟她说,虽然我的情节很轻,但那也是偷,你别把我的事情跟孩子说,这不能说……”
民警说,妻子见丈夫一夜未归,打电话给丈夫的同事,才得知他早已被解雇。妻子心急火燎,去家附近的派出所报了警,派出所帮她查到,丈夫因涉嫌盗窃被采荷派出所拘留。
民警说,昨天下午,妻子是和公婆一起来派出所的,不断哀求民警对丈夫从轻处理,妻子说,丈夫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实在没想到会做这样的事情。
男人说,和妻子通过话后,他心里反倒好像变得很轻松,觉得不是那么累了。“其实,也许早一点跟她说才是对的。”
但是他坐下来想想,觉得就算妻子原谅他,一切回到从前,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孩子的读书、自己的工作问题还是会缠绕一辈子,无法轻松。
他还担心这件事会进档案,影响以后就业(行政拘留确实会存入档案中)。
他还说,自己也清楚,即使不记入档案,在妻子心中,自己也已经有了大污点了,他非常对不起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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