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家人的质疑，女孩躺在床上不说话。 记者 时鹏 摄

　　一个10岁的上海小女孩，在杭州酒店独自住了8天。自称家在巴黎，父母在上海开了很多公司，要把杭州一酒店包下来为她庆祝生日。酒店服务员带她玩，她却把一个5岁小女孩推进河里。东新派出所把她带回调查，帮她洗了澡，买了新衣服。问她家在哪里，父母是谁，电话多少，她一句真话都不肯说。民警联系上海警方，得知女孩其实叫方×，上海宝山区人，2000年4月23日生，根本不是富家女，父母离异，去年都在服刑(详见本报昨日第6版《10岁女孩在杭酒店独住8天一套逻辑清晰的富豪身世是真是假？》)

　　爸爸回家倒头就睡

　　不问女儿回没回来

　　昨天上午，杭州东新派出所根据上海警方提供的地址，驱车把女孩从杭州送回上海。

　　这是上海郊区一幢点式老房子的一楼，楼道昏暗，60多平方米，房间隔成一个个小房间。女孩是姑姑带大的，一直跟着姑姑租房子住，这个住所也是租来的。

　　一间房门闪出一道缝，露出一个小脑袋，正是在杭州自称“家住巴黎”的方媛媛(方×说，这是她给自己取的艺名，因为自己的头和眼睛都是圆圆的)。看我们过去，她“咣当”一声关上门，反锁。随后，房内传来刺耳的动画片声音。

　　隔壁房间内，一个50多岁的男子，看了看我们，又扯上被子，蒙头睡觉。

　　女孩的小姨父徐先生说，蒙头睡觉的是女孩的爸爸，刚从医院熬夜陪她爷爷回来，爷爷得了癌症，快不行了。

　　“回来倒头就睡，方×回没回来，他根本不关心的，早就习惯了，反正这个孩子他管不了……”

　　隔一星期就要离家出走

　　姨父说她生存能力极强

　　谈起方×，徐先生开始大口抽烟，眉头紧皱，说，她念二年级，本来该念四年级了，但她从前年(8岁)开始，就经常离家出走，念书断断续续的。

　　“她不像别的孩子逃课，跑到外边去玩，晚上总要回家的，她从来没有自己回来过，都是家人报失，然后民警满上海去找，找到再用警车送回家。”

　　从搬到这个出租房开始一年多时间，方×离家出走不少于20次，基本隔一个星期就逃一次。有时候近一点，离家几公里，夜里就找个公园僻静处，睡一觉，天亮了再到处游荡。冬天就到麦当劳趴着睡，有人报警，家长去带人。

　　她念书的学校步行只要10分钟，家长不放心，这10分钟路程都要送。过去是姑姑送，现在是爸爸送。但是，她想好要逃了，谁也阻挡不住。

　　有时候是趁着下课，悄悄溜走，有时候是家长送到学校，她不进教室，躲一会，然后出逃。背着书包太累赘，她经常会把书包寄存在超市的存包柜里，密码拿好，民警送回家后，她再带着姑姑去取书包。

　　“身上有10块钱，她就能过好几天，所以，不能给她零花钱，她手里有钱就想逃。后来又发现，没有一分钱，她也会逃。”

　　那么，没带一分钱，这个小女孩吃什么喝什么呢？

　　徐先生微微一笑，说：“她有办法啊。比如，她走一天路，饿了，看到小超市旁有男的，上去就叫人家爸爸。人家傻了，说，你认错了吧？她很认真地说，没错，你就是我爸爸。上去又是捶又是打的，撒娇说，爸爸，快点买东西给我吃，我饿了。人家还真买东西给她吃。”

　　因为经常离家出走

　　派出所抽了她爸爸的血以备亲子鉴定

　　去年夏天，她又一次逃跑，徐先生帮着报失。

　　出走时，她穿着一身校服，民警从宝山找到浦西，最后在浦东找到她时，已经穿着裙子了。裙子弄得很脏，脸上涂上泥巴，采了很多野花，插在头上。民警比对了半天照片，发现个头、体形都很像，但打扮变了，不好辨认。

　　最后送回宝山家中，姑姑说，就是她。问她校服呢？她说，换了一套裙装，校服不好看，丢在一个厕所里了。

　　徐先生说，后来，辖区派出所怕这个孩子走远了，或者走的时间长了，认不出来，就抽了小女孩爸爸的血，说防备到时候认不出，搞个亲子鉴定。

　　每次民警送她到家门口，她总是赖着不下警车，又哭又闹。

　　更让民警头疼的是，她总是撒谎。

　　徐先生说，上次上海公安局闸北分局帮忙找到了她。实际上，从闸北到宝山这边，也就是半个多小时。但警车从早晨8点出发，问她家在哪里？她指了一个地点，警车开了两小时，她又说，不对，记错了，再指了一个地方，民警再找过去。

　　“就这样，找来找去，民警中午还带她吃了一顿饭，又兜了一个下午的圈子，一直到晚上8点，她才说了实话，民警才把她送到家……”

　　姑姑说，再坏的孩子也有优点的

　　她字写得很好很孝顺

　　正说着，小女孩的爸爸起床了，一个两鬓斑白的53岁男人。他说，以前自己没走正道，吸毒，上海的房子卖掉，吸完了。生下这个女儿后，就开始服刑，老婆也是这样的，后来离婚了。女儿一直是姐姐帮着带。没想到刚长大，好带一点，开始叛逆。

　　“我去年出来之后，到一个公司上班，每个月一千多。觉得对女儿愧疚，她每次逃跑回来，也不打她，反而带她玩。但是好像也没感情了，她从不叫爸爸。她不是经常逃课嘛，我就给她报了一个辅导班，每个月1100块钱。”

　　这时，方×的姑姑也回家了。她听着别人都说方ד坏”，有点不乐意了。

　　“再坏的孩子也有优点的，她才念二年级，字写得蛮好，账也算得清。也很孝顺的，爷爷生病，卧床不起，她自己煮好稀饭，拿着汤勺，怕爷爷嫌烫，用嘴吹吹，再一勺一勺地喂爷爷。有时候看我工作太累，放学回家帮我扫地，给我捶背，说姑姑带着她辛苦了，等她以后长大有本事了，就让姑姑过好日子……”

　　她说一个阿姨打车带她到杭州

　　教她编造富家女身世

　　姑姑说，方×逃了很多次，一般都在上海打转，这次走远了，到了杭州，不晓得她怎么去的。

　　姑姑叫方×开门，她笑着打开了——她很听姑姑的话。

　　姑姑让她和记者讲实话，女孩点点头。

　　我问她，怎么到杭州的？她说，是一个阿姨带她去的，阿姨给她买裙子、手机、高跟鞋，还有化妆品。

　　姑姑把化妆包打开一看，一包劣质化妆品，眼泪就要出来了，“她还带你去干了什么？”

　　女孩说，没干什么，阿姨打车带她到杭州后，把她放在宾馆，教她说自己是在巴黎念贵族学校，父母都是上海的老板，其他什么都不要说，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弄回一只小狗，带到宾馆让她和狗一起玩。再后来，她就跑掉了——看到了警察，她就一个人跑掉了。

　　姑姑说，后来呢？

　　方×说，阿姨的钱也放自己包里，她就拿着钱出去了，到了大宾馆去住(记者注：方×说的大宾馆，就是杭州好来登酒店，后来遇到了好心的水吧服务员，再后来就被民警带到东新派出所。而之前住的三塘旅馆，老板说只看到她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阿姨在一起)。

　　这时，方×的爸爸说，她这次说的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但是她说的那个阿姨，他是知道的，上次带女儿出去过一次，找到她家，她说只是看这个孩子可怜，带孩子玩玩，没做什么坏事。

　　听说4月18日已过

　　她大哭：我的红领巾没有了

　　我们要离开时，方×对姑姑说，她不想回学校念书了，同学都不和她玩，说她父母坐牢，说她逃学鬼。

　　姑姑说，你要到哪里去呢？

　　她说，最好走远点，到杭州租房子住吧，杭州好玩，苏州也行……

　　她突然又问，姑姑，什么时候是4月18号。姑姑说，前天，早过去了。

　　她突然哭了，说，4月18号班级要组织春游的，春游之前要戴红领巾的，第一次戴红领巾啊。

　　“我的红领巾没有啦！我要红领巾！”方×哭得很伤心…… （都市快报 记者 刘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