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锦永(中)一行人每天最好的伙食,是方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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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戚开在帮当地人治疗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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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五,宁波天一论坛上出现了一则《万分紧急!!宁波民间赴玉树救灾小组求租卡车一辆》的帖子:
求雇运送救灾物资的卡车一辆,运送水、方便面、急救药品,部分简单抢险工具,要求车斗不短于6米;驾驶员两名,有丰富跑长途经验。预计路程2900公里左右、40多个小时,佣金面谈。一切俱备,只等发车。
帖子最后,留有联系人郁锦永的手机号码。
我联系上了郁锦永,他是安徽人,28岁。
1997年,他在慈溪市开了一家制造帐篷的公司,经过十多年的经营,已经初具规模。
4月14日上午,他从网上知道了玉树地震的消息。
他说,汶川地震时,曾去地震现场做志愿者,亲眼见过家园破碎、亲人分离的场景。知道玉树地震消息后,心里很乱,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觉得不能就这样干坐着。想了一夜,他和老婆商量了下,公司的事情暂时由她打理,他要去地震灾区。
他叫上了4个朋友,江烈军、王志伟、卢戚开、李金山(其中3人为80后)。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是郁锦永和四人坐飞机先出发,先带些急救药品,大多是蛋白质、营养液、纱布绷带等。
另一路委托给朋友张伟方,让他负责聘用两名货车司机,租辆货车把剩下的物资,包括水、食品和抢险工具,运到灾区。
下面是李金山这几天写的日记:
玉树日记
4月16日
满眼戴红帽子志愿者
15号晚上,我们5个人在宁波开了个小会,当晚整理好户外装备和备用药物后,赶到了杭州萧山机场,机票订了第二天早上8点的。
凌晨三点,赶到机场时宾馆没空房了,5个人在宾馆大厅的椅子上东倒西歪地睡了几小时。
我们先到的重庆,转机到西宁。西宁机场一片紧张忙碌:部队在转运赈灾物资,满眼戴红帽子的志愿者,呼啸而过的救护车。当时心里突然有一种感动。
可能没休息好,到西宁后开始头晕,同行的小伟给我一量血压,60-90。
4月17日
大家都有些高原反应
今天想办法找到车进入玉树灾区,大家都很着急,想早点进去。
早上我去买饼,当地人托我们带一大袋子甜甜圈去灾区,虽然我们行李已经太多太重,但还是收下了。
车子联系好了,只要4000元。按这么算,司机是亏本去的,心里暖暖的。路程有800公里,估算了一下,过去得要18个小时。
下午两点,起程。
我们现在得不停喝水,因为有一个队友开始流鼻血了,喝水能预防。
但愿我们能平安抵达灾区救人。
沿途都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满载救灾物资的车和救护车,到处都是为救灾车辆提供食物和水的老百姓。
这儿气候比较差,海拔4000米左右,车外很冷。经过戈壁滩时遇到了沙尘暴,公路上全是飘动的小沙粒。
到了晚上七点半,太阳还很刺眼。大家都有些高原反应,听力开始下降,心闷发慌。深夜经过巴颜喀拉山时,小郁和小王都上吐下泻,面色惨白,我的脑袋也像套了金箍一样。
附近旅社都没有空房,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四川酒店暂时休息了下。
我们都不想停下来,硬着头皮连夜赶路。
4月18日
一下失去20多个亲人的孩子
今天早上,我们进入了玉树,沿途公路上全是山上滚下来的碎石头。玉树城里,很多房屋都倒塌了。
满街消防官兵和军人,在废墟里搜寻是否有生命迹象。
下午,卢哥找到一个当地的中学朋友,我们一起赶了过去,得知这儿学校损毁比较严重,还听说有四个学生遇了难。
有个孩子,一下子失去了20多个亲人,我心里像被钢针刺了一样难受。
学校附近的临时帐篷里有很多老师,差不多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受了伤。
有个女老师腿上骨裂了,去医疗点看脚伤,马上又回来了。因为药品很缺,她看到许多比她伤得更重的人,就又忍着脚痛回来了。
卢哥帮一个当地人看病时,发现他的脚受伤严重,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得截肢。
他马上拿出钢针,给病人淤血处放血。后来,他居然趴到病人脚上,给他吸脚上的淤血。
我非常感动。
治疗伤者时,好多老师都哭了,他们心里承受了太多。
我看到卢哥也偷偷在流眼泪。
4月19日
脚断了的老师夫妻
今天大家状态都不错,我和卢哥以及司机王师傅都在车里睡得很好,虽然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今天小郁、小江和小王三个提着药箱,打算去附近的小区救助伤者,我和卢哥继续在学校给人看病。
今天最让人心疼的是两位不知道姓名的老师夫妻,两人的腿都断了,绑了块木板固定。为了给伤得更重的人晚上取暖,他们拖着断腿去找柴火了。
晚饭时,这里一个开砖厂的张老板特地给我们煮了米饭,真香!
吃饭时,那对老师夫妻回来了,为了方便捡柴,女老师竟然把固定骨头的木板拆掉了。
卢哥狠狠批评了她。
4月20日
小郁的高原反应越来越严重
为了抵抗高原反应,我们每天都吃红景天、安乃静。我们4个的高原反应慢慢减轻了,不过小郁却越来越严重。
用小郁的话说,我们在这儿大脑都有点迷糊,像做梦一样。
今晚比昨晚安静,这儿的藏狗都很少叫了,也许天太冷了。
药物很缺,希望张伟方的物资车早点到。他来了,我们就有充足的药,可以继续给当地人看病了。
记者旁白
昨天我一直在设法联系郁锦永,但他的手机都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傍晚时,我联系上了郁锦永的妻子魏燕玲,她正在接儿子、女儿放学。她有些担心,因为整整一天,她也没有打通郁锦永的电话。
她说,也不知道郁锦永什么时候回来,5岁的女儿和7岁的儿子总吵着要见爸爸。
郁锦永去玉树之前,正在筹划着鄞州新公司的注册,一听到玉树发生地震,立马放下了手头所有事情,带着药品坐飞机去了玉树。
18:18,郁锦永的手机终于开机了。
电话里,郁锦永声音沙哑。
他说,现在玉树正在下冰雹,很冷。电供应还是有些困难,不敢多打手机,怕紧要关头没电了。
昨天,他给一个手臂受伤的小男孩包扎伤口,想起了远在宁波的女儿、儿子。
晚上和家里通了电话,女儿对着电话说想爸爸,他马上想起了白天那个受伤的孩子,心里觉得很酸,马上挂了电话,怕在孩子面前控制不住情绪。
郁锦永说,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没有胃口。饿得受不了了,就啃西宁带来的大饼,很硬,就着水咽点。
很想很想吃点热的东西,但海拔太高,当地人送给他们的羊肉煮不熟。
他们和受灾群众一起住在帐篷里,晚上很冷,就几个人窝在一起睡觉。
他说,白天一直在忙着分发物资和救助伤病员,忙得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他和另外4个同事,都出现了高原反应,他是最严重的一个,白天还好,天一黑,头疼得厉害,整夜睡不着觉,很多次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但是看着那么多人在地震中受伤,他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
从宁波空运过来的急救药品已经用完了,上午,他和同事江烈军开车到当地的一家医院拿了些药,继续救治伤员。
“有个好消息,刚打通了张伟方的电话,他正在离我们400公里的路上。今天,他就可以和我们会合了。他和两个货车司机运来一车物资:水、方便面和急救器械。”
之前因为找不到有经验的货车司机,张伟方从宁波出发比郁锦永他们晚了一天,加上之前在甘肃出了点事故,耽误了很多时间。 (都市快报 见习记者 诸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