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曾勇和两个失踪的儿子
13岁的大儿子曾维正在一篇作文中写给父母的话

大儿子的奖状
曾勇的心碎了,就在5月8日的那个傍晚——当他从工厂回到慈溪长河镇那间简朴的出租房时,电饭煲里的饭正热着,两个儿子却不知所终。
儿子通常挂在脖子上的家门钥匙,这次被反常地塞在门口的竹筒里。
32岁的曾勇当时还心存着一丝侥幸,或许是大儿子带着二儿子去游戏厅玩耍了吧。
他心里想着,这次若是逮住这小子,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在过去的半年里,他的大儿子曾维正已经两次离家,但最长期限不会超过一天,这个13岁的五年级男孩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对电子游戏着了迷。
昨天,距离曾维正、曾维凯兄弟俩离家已经10天,二人没有任何音讯。
这10天里,每天每个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曾勇内心都在受着煎熬——自责、担心、焦虑……
“哥俩兜里没有一分钱,他们跑到哪里去了呢?”曾勇已经彻底崩溃,昨天我采访他时,他蹲在地上,扯了衣角遮住脸,把头埋在两腿间号啕大哭,“我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想让他俩快点回来。”
下班回家两儿子不见了
“他们都会背我的手机号,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能联系到我。”曾勇说,除了大儿子曾维正有离家玩游戏的经历外,8岁的二儿子曾维凯之前从未出走过。
而他的妻子王慧说,孩子爱睡懒觉,事发当天是周六,是她叫两个儿子起来吃早饭,叮嘱他俩写作业。
曾勇在橡胶厂上班,平常双休日无休,妻子送7岁的三儿子去幼儿园补课,后来也匆匆跑去冲床厂工作。
十多平方米的出租房里,只剩下两个男孩。
往常,在写完作业后,他们被允许的娱乐活动便是看电视、下象棋,或是在家门口的小路上玩陀螺,直到傍晚父母归来。
他俩能自个做饭,大儿子还会烧一手好菜,比爸爸做的还好吃。
以前,曾家大儿子出门玩,会在门上贴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到××家玩了”。
但在迷上电子游戏后,一切都变了,他先后出走过两次——
一次是在过年前,离家2小时后,曾勇在游戏机房找到了他;另一次是在之后一个月左右,他一夜未归,第二天,曾家人在家门口附近的洗衣槽下找到了他,孩子窝在底下睡觉,他怕回来晚了挨父亲骂。
“那是我第一次打他,用路边捡来的小木条。”曾勇说,大儿子为此主动写过两次保证书,贴在了家中墙上,“每篇都用作文本写了两页,我只记得其中一句‘爸爸妈妈上班很辛苦,我以后要改正……’。”
曾勇每晚都开着门亮着灯
等着儿子回来
儿子失踪的这些天里,只有在疲惫不堪时,曾勇夫妇才会睡下,他们不想让自己停歇下来,忙碌是最好的疗伤药。
在儿子离家的日子里,曾勇每晚都开着门,亮着灯,和妻子坐在床头等着儿子回来。
希望一次次落空。
自从10年前离开贵州山区老家来到慈溪,曾勇便在这里安了家。
夫妻俩合起来一月差不多能挣3000元,他们只租每月100元的平房,省下的钱用来给3个儿子念书用。
“我们夫妻俩都是小学文化,找不到好工作,我不想让儿子们以后跟我们一样吃苦。”出于这个原因,曾勇先后把3个儿子从大山里接到慈溪上学,虽然这里学费比老家贵出很多,“哪怕他们只念到高中,将来也能比我们强。”
曾勇的妹妹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现在贵阳念大学,再有一年就要毕业了。
这成了整个曾家的荣耀,每当儿子不听话了,曾勇便会打电话求助妹妹跟孩子们讲道理。
“大儿子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挺好,是优秀学生,英语最好,考过100分。有一次,老师偷偷把我叫过去,说我儿子要是成绩能保持下去,以后说不定能考大学本科勒,回头我开心死了。以后孩子有出息,我跟老婆老了也有个依靠。”
“我宁可自己苦点累点,也要保证每顿饭菜里,让孩子们能吃上肉。”
“我两个儿子人都很内向,不像别的孩子,他们从不开口向我们要钱,衣服破了,要是我们不给他买,他提都不会提。”
“有一次,我给儿子买了双鞋,他当面没反应,我就偷偷站在门外观察他,发现他高兴得都跳了起来,后来我见他老放着这双鞋不穿,问他为啥?他说要留着跑步时穿。”
和我说儿子这些事时,曾勇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旧夹克衫,7年前买的,他最贵的一件衣服是140元。
一家人过得最阔绰的一次
花七八十元第一次买了肯德基
今年五一,是曾勇一家最快活的日子,也是过得最阔绰的一次。
厂里给夫妻俩放了假,一家人终于有空聚到一起出门去玩。
全家人第一次拍了全家福;
夫妻俩花了七八十元钱,第一次给孩子们买了肯德基;
第一次订了生日蛋糕,给大儿子过生日。
“孩子们渐渐大了,也要面子,我们不希望别人瞧不起他,别人有的,我们尽量给。”曾勇说,“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吃饭,什么叫睡觉,每一分钟都在想着怎么找孩子。
说这些话,他几度落泪,哭得像个孩子,我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如此伤心。
我安慰他:“孩子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亲戚们也跟着附和:“对,孩子都这么大了,肯定没事。”
曾勇用衣服抹了抹眼角,抬起头说:“我带着3个孩子出来,要是少了2个,回去怎么跟父母交代?”
孩子去向成谜
当地警方已介入调查
孩子失踪后,曾勇在慈溪的亲戚都请假聚在曾家,帮着找人。
他们印了五六百份传单,张贴到慈溪的各个乡镇和汽车站,至今没有接到任何一条有效线索。
一下子少了两个孩子,这在不大的长河小镇闹得沸沸扬扬。
孩子就读的长河蓝天小学,老师除了每天打电话向曾家打听孩子的消息外,也在课堂上叮嘱其他学生,放学后最好结伴而行。
各种猜疑接踵而来——
“绑架”?
“不大可能,我没钱,也没跟人家结过仇。”
“会不会是被拐卖或是骗去当小乞丐?”
听到周围的亲朋邻居说到这一点,曾勇有些沉默:“这是我最怕的。”
一连10天找不着孩子,让他的心乱极了,他的脑海中开始不断浮出各种可怕的念头。
无论是死是活,只要有关孩子的任何信息,对他而言,仿佛都成了救命稻草。
曾经有一个慈溪当地人好心地告诉曾勇,在某条河边,听说漂着两具小孩的尸体,快去看看吧。
曾家人连忙赶了过去,一无所获。
询问此人的消息来源,他说是自家女儿说的,女儿则是听女婿说
的,女婿又是听另外一个阿姨说的……
曾勇已向当地派出所报案。
昨天下午,3个派出所协警来到曾家。
“我们每天分6组人轮流在周边乡镇寻找,像废弃的小屋、干涸的桥下等有可能藏孩子的地方。”一位协警说,目前他们还没有得到有效线索。
离开曾家时已是傍晚,曾勇坚持送我离开。
我回头时,看到曾家的房门上,留着曾家大儿子许久之前用铅笔写的一行字,“我一定会回来的。”
是啊,我们都愿意相信,这两个孩子一定会回来。都市快报 记者 沈之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