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员在柯城区某村下井救人。

郑时华

市区一家竹加工企业起火，消防员在现场救援。

　　讲述：郑时华

　　记录：周芸

　　“其实我们消防员在现场救援时比任何人都急，都想快点把人救出困境，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救援结束后，累倒在床上时，我们也会后怕，暗想下次救援时，不用这么拼命。可下次真的再遇到救援的事，我们还是一样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救人……

　　我是2001年12月入伍，2002年新兵集训后分到衢州市消防支队当消防员的。当初入伍是因为父亲的缘故，自己内心是有些不乐意的，但当了9年的兵，经历了不少九死一生的事，我已经适应了忙碌危险的生活，如果让我脱下这身“橄榄绿”，我已不舍。

　　苦干一个月却欠厂里钱

　　我老家在江西，从小在湖南长大，高中毕业后，便外出打工。那年我17岁，身上带了两三百块钱来到了广东谋生。人老实，工厂招工，问起会干什么，都答不会，呆了一个月，也没能找到一份工作。身上的钱快花完了，每天只敢吃两个馒头或一包方便面。

　　后来一家工厂招清洁工，一个月只有300多块钱，工资低，活又脏，没人去。我真是饿啊，为了能填饱肚子，我应聘了这份工作。洗了整整两个月的厕所。老板看我勤快，让我去车间给手套剪线头。没想到一个月干下来，工资没拿到，我反倒欠了厂里钱。厂里的伙食费是5元一天，车间剪线工是按件算钱的，老工人剪线头是一把手套捏在手里剪，而我呢，没经验，是一只一只剪的，到月底结账时，我不但没干出厂里要求的份额，减掉工作量，还欠了厂里100多元的伙食费。

　　后来，我又在电子厂、纸箱厂等工厂干过活，之后又辗转到福建、海南等多个省份打工，在外漂泊了5年。在外面打工的日子虽然苦，但学到了不少东西。

　　救援后做了一个月噩梦

　　2001年，父亲让我从海南回江西，希望我去参军。为了不让父亲伤心，我停止在外打工的生活，2001年12月在江西入伍。入伍后，我随部队来到了杭州新训团参加新兵集训。

　　2002年1月，经过近两个月的集训，我们新兵要开始分配了。平时训练时，老是听班长说他救援的故事，我便主动向班长要求，想分到苦一点的中队里，多些锻炼的机会。那时衢州市消防支队直属二中队刚成立不久，也就是现在的市消防支队特勤中队，我就被分配到了那里。

　　因为在部队表现比较突出，在同一批新兵中我第一个参加了值勤。一天凌晨，我们队里接到了要求增援的指令，我跟着老消防员们赶去江山的事故现场。这是一起4死6伤的重特大交通事故。赶到那里时，殡仪馆的一名工作人员正在抬一具被压成两截的尸体，肠子等内脏流了一地。我忍不住吐了。

　　吐完又重新去救援。车上还压着一具尸体，脸被削去了一半，我钻进压扁的车里，去抬他。被压扁的车内空间极小，我几乎与他脸贴着脸，吓得闭着眼睛，把他拉了出来。

　　自打那以后，连续一周我天天夜里做噩梦，在梦里大喊大叫，抱着被子逃出宿舍。班长怕我出事，每天晚上守着我。我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了姨妈，我是姨妈一手带大的，在她的安慰下，我慢慢好转了。

　　体会面临死亡的恐惧

　　一直以为自己很勇猛，但有一次救援，真正让我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个平凡人，也有怕死的时候。2003年，杭金衢高速公路常山境内有一条隧道发生爆炸，我们赶去救援。我和其他4名消防员穿着防护服，背着空气呼吸器，拿着水枪冲进隧道灭火。

　　救援半小时后，其他4名战友的空气呼吸器陆续发出气压不足的报警声。他们一个个离开隧道去外面换气瓶，只有我一人留守。

　　当他们离开隧道后，恐惧感突然向我袭来。以前的装备不像现在这么好，强光照明灯放在水底都很亮。当时隧道内漆黑一片，微弱的照明灯根本看不清四周。起火点也不知道在哪里，只听到墙上的瓷砖“啪啪啪”不断向下掉落的声音，隧道里还不时地传来汽车的爆炸声。我那时想离开隧道，但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无法移动。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平时，我老爱说大话，说自己不怕死，那一刻，我真正体会到了面临死亡的恐惧。

　　好在不久，战友换好空气呼吸器气瓶回来了。看到他们，我整个人又突然恢复精力了，重新投入到救援中去。

　　是他们让我奋不顾身

　　有一次在农村救援，我把一个孩子救出了火海，一位70多岁的老人突然冲到我面前，给我跪下了。我无比震撼，那一幕我一生都无法忘记。

　　有一年，刚巧是大年三十晚，我们接到救援指令，一间民房起火，我出的是头车。我们赶到现场时，火苗在屋顶上直蹿。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对着起火的房子大哭：“我的学费没了，我的学费没了！”我听到她的哭喊，便去问她学费放在哪里。小女孩告诉我放在卧室的箱子里。这间民房是木质结构的，火越烧越大，当时卧室里已经被大火包围，但我想也没想就往身上浇满水，冲进房间，在滚滚浓烟和大火中找到了放着3000多元现金的一个已经烧起来的箱子。冲出来后，我心里非常开心，感觉完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

　　每当我们把人救出来后，不管多累，心里都会很舒坦。

　　我们也会遇到救不出人的时候。大概是7年前吧，有一次，我们接到报警，报警人说是车祸，人被车子卡住了。我们出动了一辆抢险救援车，抢险救援车是没有水的，但当我们赶到那里时，卡着人的车子突然起火了。高速公路上没有水，我们急忙打电话要求增援。可当时所做的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我们面前被烧死，听到他发出的惨叫声，阵阵刺进了我们心里，我们不禁泪流满面。

　　所以每当我们赶到救援现场后，比任何人都急，急着把人救出来，因为我们不想让惨剧在我们面前再次上演。

　　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

　　有一次，巨化有间小化工厂仓库着火，里面装的都是硫磺和化肥，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臭味。我们都戴着空气呼吸器在现场救火。我那时已经是班长了，有个战友空气呼吸器余气不足，开始报警，我把自己的呼吸器与他轮流用着，掩护他撤离救火现场，到后方更换气瓶。

　　着火的仓库又闷又热，我们平常救援时，太热了就会习惯性地把水枪的水对着自己身上冲几下，渴了还会对着水枪喝上一口。没想到那次救援的水是从臭水沟里抽上来的，我在前面救援并不知道。因此，那次我喝了不少污水，加上在掩护战友撤离的过程中，吸进了不少毒气，又坚持了两个多小时，等灭火结束后，我就倒下了，被送到了医院。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住院，好在只住了3天就恢复健康了。

　　2006年，我被调到市消防支队政治处负责对外宣传工作。那年，市经济开发区一家木材厂因粉尘爆炸而起火，我第一时间赶去了。为拍到好画面，我和另一名战友爬到了距起火点30多米高的粉尘罐上。粉尘罐直径有三四米，我眼睛盯着摄像机，一直往后退，当时天又黑也没留意脚下，粉尘罐中间有个大洞，我踩空掉了下去。当时我本能地抓了一把，抓住了洞沿。战友见状，立即丢下手中的摄像器材，来拉我。战友将我拉上来才发现，我另一只手还牢牢地抓着摄像机。粉尘罐内的温度有几百摄氏度高，如果掉下去，必死无疑。

　　每每遇到逢凶化吉的事，我都会这样想：肯定是我一次次救人积下的德。

　　每一位消防战士都是英雄

　　其实，无论是刚入伍的新兵，还是在部队很多年的老兵，在我的心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讲不完的故事，每一个人都是英雄。他们在火场也好，在抢险救援现场也好，为了能尽快把被困人员救出来，为了能尽快把火扑灭，他们都会奋不顾身。无论是战友还是老百姓被困，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别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