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8月20日讯43岁的张小兰有些伤心,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看着她的烤鸭摊。
下午两点,义乌市中心的这家菜场里,一个买菜的人也没有。
张小兰抚了抚手臂,儿子拳头给她留下的乌青,仍然有些隐隐作痛。
“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哇,老公不争气,没想到儿子也是这样。”张小兰慢慢地对记者说着她的故事,像撕碎了一张纸,“他喜欢上网,我不给钱,他就打我。”
张小兰的儿子小卢,今年17岁。
几天前,小卢对母亲说:“不让我去上网,你就死定了。”
为了躲避丈夫在外浪荡时欠下的外债,张小兰带着儿子从江西老家来到义乌,靠摆烤鸭摊度日。原以为,把这个儿子养大,自己还有些依靠。
“我是没有办法了,才给你们的热线打电话,我不知道有谁能够帮我。”张小兰说,她没敢把给热线打电话这件事告诉儿子,“我怕他知道后,把我打得更惨。”
张小兰一再要求记者,不要在报纸上用她的真名,甚至她做生意的那家菜场,也不要提及。看得出,她对儿子的拳头,已经有些害怕到恐惧了。
“我真的怕了。”张小兰说。
老公不争气,她带着儿子逃到义乌
1993年,张小兰结婚。一年后,她有了儿子小卢。老公是家里的独子,对于张小兰能生下一个儿子,全家人都很高兴。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2005年,一个怀孕的女人找上门了,说她肚子里怀了我丈夫的孩子。”张小兰说,“以前就有人跟我说,他在外面有女人,可我一直不愿相信。”
之前,张小兰的丈夫以“做生意”为名,从她手上拿走了100多万元。现在,人财两空,张小兰彻底失望了。
更让张小兰伤心的是,原本很乖的儿子,在上了初一后,也变了。
“他小时候很聪明,在学习上从未让我操过心。”张小兰说,“他上初一后,有一次,老师跟我说,儿子经常和一些不好的孩子混在一起,抽烟喝酒。”
小卢变坏了。很明显,父亲给孩子竖立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榜样。
2008年,家产被老公败光了的张小兰为了逃债,带着儿子从江西来到了义乌。
“以前跑运输的时候来过这里,觉得这里能赚点钱。”经过一个亲戚的指导,刘绪兰学会了做烤鸭。后来,她在义乌市区一家菜场租下一个摊位,靠卖烤鸭维持自己和儿子的生计。
当着记者的面,他向母亲要走了一天的收入
张小兰正在说着她的故事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他要来了。”张小兰所说的他,就是她的儿子小卢。话还没说完,一个大个子骑着摩托车,来到了烤鸭摊前。
张小兰已经有些发福,可是,她的儿子看上去要比她胖得多。小卢穿着T恤和运动短裤,脚上趿着一双人字拖鞋,看上去很成熟,根本不像一个只有17岁的孩子。
当着儿子的面,张小兰对记者说:“你要买半只烤鸭还是一只?”
记者从母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惊恐,她不想让儿子知道,自己找了记者来采访。
小卢瞟了记者一眼,很随意地打开了摩托车后备厢,拿出一盒饭菜递给了张小兰,接着又拿出了几只烤与金黄的烤鸭。
整个过程中,张小兰一直盯着儿子,可小卢却没有正眼看母亲一次。
3分钟后,小卢问母亲要走了40元钱,那是张小兰半天生意赚到的全部的钱。
“没办法,他只有要钱花了才来给我送饭。”儿子走后,张小兰才敢正常些说话,“平时,我的午饭也就是买碗稀饭凑合一下。如果我不给他钱,说不定拳头又挥过来了。”
晚上回家,张小兰还要给小卢一次钱。“起码20块,他要去网吧上一个通宵。”
初二那年,他就卖掉了家里所有的家具电器
小卢身高1米75,体重240斤。这样的身体,用来“对付”母亲,张小兰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他身上穿的,都是我从地摊上买来的便宜货。他对穿的是不在乎的,只是要吃好的。每餐饭如果没有鸡鸭鱼肉,饭桌都会掀掉。”张小兰说。
小卢读初二那年,趁张小兰和丈夫外出打工,偷偷卖掉了家里所有的家具和电器。“卖来的钱,他都拿去上网了。”张小兰说,“他整天玩那个用枪打的游戏,还花很多钱在游戏里买‘衣服’(装备,记者注)。”
小卢身体长得很快,同样在增长的,还有他对母亲的不屑。初三还没有念完,他就自作主张辍学了。他告诉母亲,自己再也读不下去了,再逼他去学校就逃走。
来义乌后,儿子开始动手打母亲
张小兰说话的时候,语气一直很静,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刚到义乌时,她还和儿子谈过一次话。“他当时还说,一定会好好的,要努力帮我赚钱。”
然而,没多久,小卢就对母亲动了手。
2009年11月的一天,小卢问母亲要钱,张小兰不给。“他就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到墙上。”张小兰说,“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现在,只要我不给他钱,他就打我,我的腿都被他踢肿过。”
小卢经常威胁母亲,“不让我上网,你死定了。”
她甚至想把儿子送去劳教
张小兰说,儿子从不叫她妈妈,而是直呼其名或者称呼为“胖子”。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了。”张小兰说,“打也打过,还送他去一所管理严格的学校读过书,他每次都满口答应不再抽烟不再喝酒不再去网吧,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但是没两天又和原来一样了。”
“我还打过电话给110,想把他送去劳教几天,但是又怕他出来后打我打得更凶。”张小兰说,拨通了110的电话,她又不敢开口说了,只是很轻地问了句,“我儿子经常上网,怎么办?”
“这个烤鸭摊再过两三个月租期就要到了,我也不知道以前该去哪里,也不敢告诉我儿子,他一直以为我藏了很多钱不肯给他。他说如果我赚不到钱了,就一起去死。”张小兰经常说到“死”这个字,她对自己的生活,已经绝望透顶,“对儿子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变回以前那个听话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