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师傅的刮胡刀和仅剩的一块将裂的羊肝石。
很多顾客都说，曹师傅长得像歌手李代沫。
昨天13:13，曹师傅来电：我是一个理发师，杭州人，今年53岁，在南肖埠小区开理发店好多年了，老板、伙计都是我一个人，男客过来剪头发要修个脸，女客人还可以修眉毛，我只做小区里的生意，价格都很实惠的，洗剪吹10块钱。我从20多岁就做理发师，做到现在53岁。
找你们是想问，哪里有卖专门用来磨刮刀的羊肝石，修面挑眉毛，没刮刀不行，现在的理发师都喜欢用加刀片的刮刀，我用不习惯。我就是喜欢用传统的刮刀，我店里有三四把刮刀，一两天就要磨刀的，磨刮刀要用羊肝石，我的一块羊肝石前两天摔坏了，现在急啊急煞，没地方去买啊，想请你们问问哪里有得卖？
曹师傅的理发店9平方米，开在南肖埠小区里面，进了小区还要走几百米，没挂招牌，没有名字。只在客人等候的沙发上方挂了营业执照，注册名叫“大胡子理发店”。
曹师傅留着一圈黑胡须，戴迷彩帽，正给一个小伙子剃板寸。他底盘扎得很稳，脚步移动时，踢翻了一个圆钢凳，但刮刀和眼神，丝毫没受影响，照旧打理客户耳后那撮头发。沙发上还等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曹师傅嘴巴朝沙发努了努，算是招呼我们，坐一会，等一等。
他给中年男修面，手捏刮刀“丝丝”走动，男子微微闭眼，几圈下来，曹师傅一声“好啦”叫醒他，男子起身，朝着镜子撸了一把脸，那张中年脸庞瞬间干净、年轻很多，临走还不忘夸一句，刀功真好，上海手艺啊！
曹师傅再给中年女子修发梢，她在自家洗的头。
曹师傅问，你儿子大学毕业工作了吧？
她答：哎哟，还没有呢！长是长大了，帅也还是蛮帅的。
她问：你丈母娘身体蛮好，七十几了？
曹师傅回：75岁。
只这两三句话，随后就是“咔嚓嚓”的剪刀声。中年女子对着镜中自己的发梢，认真地瞅。
最后一块羊肝石快要裂了
收剪送走客人后，曹师傅急乎乎蹲在一个小水桶旁——里面泡着三块磨刀石。
他摸出两块，往桌上一摆说，这个吃再多的水都磨不好刀，太硬了，还伤刀。又小心翼翼地捞出一块小条石说，这是我最后一块羊肝石了，中间还裂了一道缝，上一块出力多，磨得太薄了，落地上摔碎，心疼死了。
看他长满大胡子的唏嘘表情，这块磨刀石像是他的心肝似的。
曹师傅说，上世纪80年代，他20多岁，从供销社出来，到了上海南京路后面的巷子，跟着老师傅学会理发。
那个年代，走上这条路，都是要握一辈子剃刀的。曹师傅说，而现在剃头也成了青春饭，很多师傅磨不完一块磨刀石，要么甩手做理发老板，要么转行了。当初，他回杭州开店，朋友送他几块羊肝石，眼看这最后一块也要裂了。
他的羊肝石，曾为影星傅彪服务过
2003年前后，曹师傅的理发店一度开得很大，和老婆(老婆在原先工厂里绣花，后来在给女孩修眉上有一套，开了美容工作室)联手，开了5家理发店。
那时候，他的海派理发手艺，还获得过江干区理发技师比赛第三名。由此，他还获得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理发任务。大概是2004年样子，江干区文化局找到他店里，说影星傅彪到杭州来了，化疗后头发有点稀疏，想直接剃个光头。
曹师傅很兴奋地应下，开始在羊肝石上磨刮刀，出风头的机会，一定不能让刮刀的锋头不对劲。但磨完了，要持刀过去了，他犹豫了，觉得理发的徒弟太难招，刮光头难度又不高，非要自己出马吗？他就叫来店里一个稳重又灵活的徒弟，叫他刮，他跟着去，在旁边指挥。
那个徒弟不辱使命，干得很漂亮。2005年夏天，影星傅彪去世时，曹师傅还专门对着那块磨薄的羊肝石，伤感过一阵子，觉得艺术家走得太早，可惜了。
供儿子到澳洲念大学，他的理发店关了又开
再后来，杭州城里的理发店，竞争异常激烈。手艺好一点的徒弟很快被高薪挖走，或自己另立门面。五家门店，要么因为人员不整，要么因为客源不稳，关了三家。
那时，他已经筹划要把念高中的儿子送到澳洲去读书，读完高中再读大学，一年要二十几万的花费。他开始关理发店，转型做起赚钱快的服装。
关店时，他还是把剩下的羊肝石和几把宁波奉化溪口产的刮刀刷上油，存着。
服装店开了，也赚了一些钱，儿子如愿去了澳洲念书。
但后来，网店勃兴，曹师傅的服装店也受到冲击，大起大落。
儿子刚到澳洲读大学，他还要继续供。他决定关掉服装店，再次重操稳当的旧业，于是在自己住的南肖埠小区，又开了一家社区理发店，老婆则在另外地方，搞了一个修眉的美容工作室。
从“鲁智深”到中年“李代沫”
再回头，曹师傅已经四十多岁了，他发现杭州理发店已是年轻人的天下，他们有朝气，每位理发师的发型也很有个性，要么五颜六色，要么张牙舞爪。但他们已经不再用传统刮刀，直接用一次性刀片，也不会给人修眉，更不会买羊肝石。
曹师傅重新定位自己：坚持用刮刀，把传统的东西做好。此外，他还是要点个性。但有年纪了，头发上不好再弄了，他就蓄起了胡须。他的店名就叫大胡子。
因为价格实惠，手艺好，加上大胡子的个性，小理发店的生意很快火起来。
小区里的人，小区里的人的亲戚朋友，都到他这里来剪。最夸张的，有个宁波人，会专门坐动车过来，就为找他修个脸。
生意火了，羊肝石使用率就高，渐渐就磨薄了。
他把儿子的照片放在皮夹里，店里人少时，他就磨会儿刮刀，磨累了，就拿出来看一看那照片。
一开始，他的胡须留得太猛，十几厘米长，来剪头发的都叫他“鲁智深”，他听了乐呵呵的。后来，他觉得鲁智深太粗莽，自己要给人家修眉毛的，要细心，莽汉给人印象不大好，就剪短了一些。
这么一短，再加上剃光头(光头也是他自己用刮刀剃的)，再加上《中国好声音》来了，他就更出名了。很多小姑娘过来修头发，就是冲着他的短胡须、大光头——他脱下帽子，活生生一个中年版“李代沫”。
听年轻人叫他“李代沫”，他又高兴了，“说明我年轻啊，时尚啊，有才艺啊！”
说到年轻，他又提起24岁的儿子，他还有一两年，就大学毕业了。他慢悠悠地说，等儿子毕业工作了，自己就不做了，真的老了，羊肝石都寻不到了……
“你们登报寻寻看，到底哪里有，我去买，找了大半个杭州，都是磨菜刀、剪刀的石头，寻不到羊肝石……”
哪里有卖羊肝石
欢迎打85100000告诉曹师傅
回到单位，我们找了宁波慈溪一位资深磨刀匠胡伯伯咨询。他10多岁担着扁担给人磨刀，现在已经80多岁了，不出门，经常有人拿着剪刀、菜刀上门来磨。
他的孙子翻译给我们听——
羊肝石是一种磨刀石，不是合成石，是山里挖出来的，石质非常细，刀在上面磨出来的沫，沾上水像牛奶一样，刀的锋头也跟着细、薄，刀口靠近眉毛头发，轻轻一拉就断，不会扯着肉。爷爷说，你们说的理发师是很讲究的，用其他磨石也能磨，但刀锋不够细，以前他也用过羊肝石磨刀，现在很少有理发师来找他了，可能都用刀片了，这种磨石，东阳一带五金店可能会有。
这里，我们也为讲究的曹师傅问一问，如果你知道哪里有卖羊肝石，请致电85100000，让曹师傅去试试刀，买两块。他儿子还在澳洲念书，他还要再干两年呢！
都市快报 记者 刘兆亮 摄影 陈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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