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的美好,千人咏,万人和,绵绵无绝期。真要下笔,却像喉咙筑坝说不出完整一句话来一般,匪夷所思地生涩了。忘记最早晓得“钱塘江”的时间和缘由了。七八岁时随外公在他杭州孩儿巷表妹家做客,听得大人恐吓吵得生烦的小把戏时,会吓唬说把你扔到钱塘江里去,看你还吵不吵!尽管那么一说,可小把戏还是会惊出一身冷汗,乖乖隆地咚咚,钱塘江就是大鲨鱼啊。最早听闻的钱塘江,像是虚构的场景,模糊不明。钱塘江不是独自存在的说词,而是和潮水连在一起,那轰隆隆的著名潮水如同战争片里的地雷开花,是小时候用来畏惧和想象的。还没见过潮水,心就开始向往又敬畏了。那时说钱塘江就是说钱塘江潮,就是说壮观而举世瞩目的潮涨时分,惆怅而含怨而去的潮落时刻。
喜欢过好一阵的那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心底里一直固执地认为,是诗人在太湖边触景生情抒的怀,“乱花”不就是春天太湖边的柳絮,秋天的芦苇吗。家乡太湖边的我眼光浅,视野窄,年轻时并不清楚白居易是在写钱塘江春行。想当然还以为白居易在苏州当刺史时,他的朋友崔元亮正好任湖州刺史,顺便邀请白居易来太湖边踏踏青,赏赏景,也是很在情理中的事。春茶春笋上市时,白居易吃了崔元亮送来的紫笋茶和竹笋,作兴写诗赞美,难道就不作兴写写太湖?幸亏没有乱套,后来明白白居易是抒怀初春的钱塘
江。这钱塘江其实叫钱塘湖,也就是现在的西湖。好像摆乌龙一般,钱塘江的大名被我般臆想者阴差阳错地消费着,暗地里期许着,如同白居易的盛名,也是,本来名人名景名山水的效应就是盛产传说。
读过丰子恺写的《钱江看潮记》,也有点类似的境遇。画家本来要去海宁观潮,钱塘江潮水在脑海里折磨他了一阵,潮辰的惊心动魄很招惹人,于是临时起意,雅兴顿生。但无奈正值脚疾发作,难以行走,于是取了个折中办法,改海宁看潮为钱塘江边三廊庙观潮。地点一变原本会味道两样,但家人找了自我安慰的理由,有“钱塘江潮也可观”支撑,丰子恺脚穿一只奇异大鞋,兴致勃勃出发了。看潮记写得蛮有趣,素淡而吸引人读下去。让我想起以前家人一起去海宁观潮的趣景。钱塘江大潮名气太大,每年涨潮前各路消息都做足了功课,人心纷纷蠢动不说,还有有关潮水的私下赌局也是五花八门。对于平常人家,凑闲了纯粹白相去观潮也是件奢侈事。所以当真动身去海宁观潮,那前奏也是琐碎绵长,铺垫也兴师动众。记得为了那次出行,参加工作不久的老哥动用了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小金库”,再向父母以及曾祖母募集资金,凑齐款,买了架海鸥135相机。那时候拥有一架海鸥相机,绝对有派,属于响当当的时尚。不敢马虎,先在家里试拍,熟练技艺,免得到时潮水来时,一激动摁错了地方,白白错过美景。木耳花边的黑白相片出来,很是雅致。于是信心暴涨,对即将去观赏的钱塘江潮也格外期待。好像摄影成了关键,观潮倒是其次了。好在那时的闲游都是全自助,旅游推销还没有大张旗鼓,所到之处经营意识也没有那么普遍化,所有的欢愉延续良久,没有被突如其来的
扫兴折断。钱塘江大潮来临前,人心准备就已十分美好,就像潮水未起,涛声穿。
北方人喜欢把浙江的“浙”读成二声上扬音,虽然韵律好听,但总是忍不住想纠正,后来一想,折江反正是浙江的古称,权当听古音吧。吴越文化的源头,该有古韵,并且流传四方。浙江的母亲河钱塘江,它的源头它的一路旅行,历经风雨沧桑,今可安好?我很想行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