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丨《这货哪来的》热播——诗意版made in China，为什么击中了我们

　　一部关于中国小商品和小生意人们的纪录片《这货哪来的》，自2月22日播出后口碑出圈，成为2023年B站第一部高分纪录片。这部纪录片共六集，每周三晚八点播出，已更新至第三集《治丧救助站》。

　　由淘宝和方寸印象出品的《这货哪来的》，通过多位小卖家的生活故事，展现本土制造背后的视觉奇观、百态人物、千奇门道、万般交情，比如一闪而过的手机壳、假发、不锈钢雕塑、鱼缸造景、殡葬用品……总导演陈英杰将这些小卖家和小商品形容为“大国制造的毛细血管”：他们看起来不起眼，却是承载我们生活的浮萍。

　　在豆瓣评论中，有观众将这部纪录片称为“诗意版made in China”。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那些被“忽视”的微不足道的制造行业，为什么能氤氲出诗意，并深深击中我们。

　　用“原生态”书写诗意的中国造

　　“总导演和制作团队都在闭关赶后期中，无法抽身接受采访。”《这货哪来的》制片人潘恒如实说。

　　作为《这货哪来的》背后的“操盘手”之一，2022年3月，淘宝就有将无数小卖家的故事和人情味展现出来的想法。他们最初的目的，是让更多中小卖家看到平行世界中同行者的努力和勇气，获得在疫情下前进的力量。

　　于是，在梳理了近三年内积累的2000多个淘宝故事底池后，淘宝项目组去天津拜访导演陈英杰。这些“蕴藏着万千人生中的草根性和复杂性”的故事打动了陈英杰，双方一拍即合，喝了一次茶，撸了一次串后确认了项目的合作。

　　紧接着，陈英杰团队前往小卖家们所在的慈溪、义乌、九堡等地，更深入了解小商人们的生活形态。而整个前期采风和拍摄阶段，导演团队的足迹更是遍布中国大江南北，比如为探究小家电产业，他们不仅去了慈溪市，还有中山市以及苏州周边的许多市镇；为了探究种植、养殖产业，他们从生长、销售的地方摸起，包括亚洲数一数二的云南昆明斗南花市；云南富源卡车床垫厂的老板第一次被导演联系时，以为是新型骗局，直到执行导演谷壮买了机票，飞到这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厂子里，老板才相信他不是骗子……

　　《这货哪来的》拍摄花絮

　　陈英杰和其他导演们最强的能力，是对每一个普通人的好奇和尊重。从电商产业从业者到平凡的手工艺人，导演们和一个买家聊不到10分钟，就能拎出对方身上的趣味点；在后续不断深入的对谈中，导演们也往往能获得惊人的信息量。

　　“纪录片呈现了小商品和小生意人最原生态的行业面貌，我们在其中窥见的，唯有深挖后的真实。”潘恒说。甚至为了保留最“原生态”的内容，项目组和平台方进行了多轮争辩。

　　为期数月的采风工作完成后，陈英杰从淘宝建议的和自己搜集到的上百个故事中，根据人的切身需求提炼出六个主题，并成为每一集的名字：美学大卖场、舒服供应链、治丧救助站、体面提货点、仪式养成班、奇趣杂货店，并遴选出18位有个性的网商卖家作为最终拍摄对象，其中甚至囊括了日式搬家等行业。拍摄团队完成集中拍摄后，11月进入后期制作，直到现在。

　　导演陈英杰

　　早在2018年，陈英杰团队就凭借口碑之作美食纪录片《人生一串》打响名号。这次，他同样发挥创作团队的优势，聚焦最接地气的小商货，用独特的洞察力、美学风格混合最原生态的素材，让《这货哪来的》一部讲制造的纪录片，自现诗意。

　　而这种诗意最明显、最被观众所津津乐道的表现，就是片中的“百万解说词”。

　　比如第一集开场的金句：“生意生意，生命意义。”

　　比如形容尾货手机壳的诙谐话：“那是手机壳界的摇粒绒，又名‘穷人的貂儿’。”

　　比如描述曲阳不锈钢雕塑的生产过程：“锻造，首先是分解模具的哲学，讲究的不是庖丁解牛的细致，而是大巧不工的洒脱。敲料，是与钢板沟通的艺术，爱之印记的合适密度，决定着能否与钢共舞。劲头不能大了也不能小了，唯有落锤精准，方能曲直随心。”

　　“充满人间烟火的纪录片带给我太多感动了”“哈哈哈这个纪录片好有梗”“百万文案”……网友最直接的心声反馈在弹幕上，也让我们看到诗意版 made in China的非凡魅力。

　　这“货”离我们很近，还透着“神秘”

　　不同于“大国重器”，《这货哪来的》中出现的，只能算是“大国制造里的毛细血管”。

　　诸如手机壳等生活用品，平凡又日常。但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满足着我们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需求，带来便利和享受，让生活更美好。

　　光滑美观的手机壳让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手机，不会担心磨损碎裂；每个人都会有搬家的时候，但行囊众多令人烦闷，让搬家舒适的日式搬家公司应运而生；还有关乎一个人体面与尊严的假发、殡葬用品……

　　需求催生供给。根据国家市场监管总局最新数据，截至2022底，全国登记在册的个体工商户迈上了1亿户，约占市场主体总量的2/3，解决了2.76亿人的就业。2022年，淘宝也净增了130万家店铺。

　　《这货哪来的》让观众不得不点击的理由是什么？潘恒认为，恰是这些小商品与受众间的强相关性。它们不仅与人们当下的日常息息相关，甚至某种意义上还反应了时代和社会观念的变迁。

　　例如曲阳雕塑原先以国外喜欢的大理石为主料，金融危机后外贸和大理石一起衰退，随着国内房地产市场的火热，房产开发商们喜爱的不锈钢雕塑成为曲阳的主力；解压玩具的爆款样式突然出现又快速消失，体现出急速的社会节奏和日益普遍的跟风心理；情趣内衣的市场需求从服务男性审美，变成满足女性审美，以至于出现替代日常睡衣、内搭的款式，反映了当代女性意识的觉醒……

　　我们自然会对与自身密切相关的物品产生好奇，它们来自何方？工厂还是作坊？城市还是乡村？它们又走过多少路？这些似乎鲜有人告诉你我，因此透露着“神秘”。不过，纪录片蕴含着丰富的信息。《这货哪来的》开启了一场场货品的溯源之旅，把小商品背后被折叠的信息，铺展开来，满足了我们的好奇。

　　一只小小的手机壳，是“亚洲最大的电子产品集散中心”华强北的拉货群里出现频次最多的货。经历了源头工程、图样印制工厂的成品来到华强北的线下档口，再从这里发往全国各地。由于审美趋势每日都在“突变”，积压的过时手机壳或在化工厂融化，或在街头贱卖，为了减少浪费，“一件代发ERP系统”在电商时代应运而生；

　　曲阳不锈钢雕塑

　　城市公园内矗立的不锈钢雕塑，可能经过毕业于曲阳雕刻学校的某位老板的数字设计，下游雕塑厂家里某位工友的一天上千次的“大锤”敲击，电焊抛光后才能来到这里。

　　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作品《76天》导演陈玮曦在朋友圈评价到：“魔性雕塑部分让我想到了王申拍的《石史诗》，同样是通过一个不起眼的物品挖掘背后的神奇，可谓神州大地处处是学问。”

　　平凡又不凡的小生意人们

　　在更深层击中我们的，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制造行业背后的人们。

　　跟随镜头，观众徐徐走入淘宝上的小生意，其背后是数百万淘宝中小卖家，他们大部分都是个体户。这群坚定乐观、充满勇气的小生意人，让货品们不被时代洪流淹没，甚至成为各具特色的地域名片。

　　香港中文大学传媒学者方可成说：“这部纪录片挺有意思，像是一部特稿作品，主角是你生活中重要的、但却会被忽视的人们——淘宝小生意人。他们在手机壳尾货里讨生活，在不锈钢雕塑行当感受经济风向，每个主人公都真实有劲，能激发很多的共鸣共情。”

　　尤其是在这个身份焦虑、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有人选择辞掉白领工作，去做体力活的时代，一个个有温度的故事能够抚慰人心，让观众窥见自己生活的缩影，从中获得前行的力量。

　　在纪录片中，我们看到，小生意人们驻守在流水线、在后厨、在仓库、在自己的小店铺，每天面临着订单、开销、物流、材料，每天都是生死攸关之事，他们需要在生意和生活之间努力去调整节奏，“这是一种极强的人格力量，或者说人的韧性。”陈英杰表示。

　　在龙坞镇，导演组遇到了做竹编的小宽。小宽右手有残疾，只能做握拳状，但他却靠做竹编这种精细又较劲的手艺活为生。曾经，他喜欢上了这个活，拜一位东阳的老手艺人为师，每天晚上，师父就一个人练习左手拿刀，看怎么发力适合小宽。小宽经过四个月已经出师，但他还是会向往师父做出来的隐藏竹节的完美竹编盒。

　　毛光友和他的妻子坐在自己设计的卡车床垫上

　　很少有生产卡车的企业，在意过载重40吨的重型卡车里，司机是否会睡得舒服，但跑了二十年大车的80后毛光友在意。毛光友不再跑车后，为了让卡友们能睡舒服，精确把握了卡车的不同品牌、系列、车型，做了几百款卡车卧铺垫，并对此乐此不疲。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配合着卡友们的时间送货，服务区、田间地头、深夜凌晨，都有他送货安装的身影。

　　这样坚韧的人们，在纪录片中还有许多：要坚持到80岁才退休的梦成玩具厂的“老顽童”老板，在街头摆摊卖尾货却酷爱骑行、梦想走遍全球的年轻小贩们；被称为情趣内衣界的脱口秀女王，在直播间输出两性观点的老板娘盐不浪……

　　这些卖家，大多是极平凡的人，卖的也大多是商品里的无名之辈，但他们托起了经济的底座，他们难以被定义的人生也不断刷新我们的认知，最终呈现出一个更广阔的天地里的众生百态。

　　“每一件物都是一双双有温度的手做出来的，你拿到这样一件商品时，也许会多看它两眼，甚至会想这个东西背后有什么故事，最终可能会让你感觉到更幸福。”陈英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