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脚下的十五奎巷社区有一条井弄,老杭州的生活气息格外浓厚——上了年纪的住户在门前纳凉、晾晒衣服,擦肩而过时用标准的杭州话打招呼,连屋子里飘出的油烟味都是正宗的杭州味道。
井弄13号,一个坐北朝南的两进院子,如今住着6户人家。前不久,沿弄堂的石库门旁挂起了一块“全国文物普查一般不可移动文物”的牌子。这下热闹了,不少市民、游客游玩路过时,都会来门前“打卡”。消息在网上传开后,还有曾在井弄住过的老邻居留言说:“尽管搬走已经很多年了,还是很怀念那里,有时候还会梦见那里的老邻居……”
“家变文物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说起门前这块牌子,井弄13号住户之一陆大姐笑了,“最稀罕的是院子里这些老邻居,相处最久的已经四五十年了,这在杭州还是很少有的。”
最短的4年,最长的已近50年 “资历”不同的6户人家却似一家人
走进井弄13号的石库门,便可看见院里种着的桂花树、枇杷树、梨树,还有各式各样的盆栽。“一开始我都没发现门口挂上了牌子。”陆大姐一边说话,一边和邻居老陈、李姐夫妇修着树枝,“我们院子里的邻居真的和家里人一样,都很好很好的。”
陆大姐住在进院的第一户,算起来,她家是院里“资历”最浅的,房子原本是陆大姐哥哥住的,陆大姐正式入住才4年光景。30岁出头,陆大姐来到十五奎巷做窗帘生意,一做就是20余年,不仅养成了热情、好打交道的个性,和街坊们也都熟络了。
“我们这些邻居年龄从‘50后’到‘70后’,虽然大家生活轨迹都不一样,但是对生活都很乐观、认真的。”陆大姐感叹,“无论谁家有喜事,大家都会凑到一块,到十五奎巷饭店里摆一大桌,比亲戚还要亲近。”
老陈和李姐夫妇在20世纪70年代就在井弄住了,院里的桂花树、葡萄都是老陈种下的。李姐至今都记得刚和老陈谈恋爱那会儿,第一次来到井弄的场景。“走到弄堂里,哪怕是第一次见的人,都感觉和熟人一样。”李姐说,“邻居们都是客客气气的,笑眯眯说一句‘你来了啊’的工夫,已经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
漫长的邻里关系中,不同的人家修成了共同的亲情,甚至在日常生活中比亲人还叫得应。就拿收衣服来说,最近天气多变,一看天色不对,陆大姐肯定第一个冲到院子里,嘴里还不忘大喊:“兄弟姐妹听好了,马上落雨了,衣裳、被套抓紧收回去。”一嗓子吆喝完,自家衣服已经收到怀里不说,陆大姐还会顺手把隔壁老陈家的衣服也收了。
下一代长大了,房子也旧了 割舍不下的终归是多年攒下的情谊
几十年住在一个院子里,大伙儿都是看着彼此的孩子长大的,这也成了一份生活乐趣。
田大伯已年逾古稀,是院子里年纪最大的,大家都喊他“二哥”。女儿刚上初中那会儿,因为邻居家的孩子读书都挺好,田二哥不免念叨。时间久了,“别人家的孩子”真的成了女儿心中的榜样,遇到题目不会做,小姑娘就拎着书跑邻居家敲门请教。
张姐是安徽人,算是院里的“外来户”。在院里住了十来年,邻居们看着她干过不少工作,一个人抚养两个儿子,很不容易。张姐的大儿子如今已经“出山”了,在上海交通大学读书,大伙儿也都替张姐高兴。
说起来,院里的孩子还都挺让大人们省心的。比如陆大姐的女儿,早就成了家,目前在杭州某互联网公司做“专门面试人的工作”;又比如老陈的女儿,香港中文大学毕业,如今在深圳做金融。用田大伯的话说:“小伢儿们从前调皮捣蛋的,现在偶尔回来,一个个都蛮文气了,真是长大了。”
孩子们长大了,院里的老邻居们也真的老了。老陈退休后,乐得照顾花花草草,还捣鼓起了女儿留在家里的钢琴,院子里因此多了一点高雅的气质。院里上了年纪的“阿哥阿姐”起得早,清个大早就把整个院子都打扫一遍,连杂草也除完了。偶有人家过年外出,回来时,家门口已被老邻居按照传统习俗披红挂彩,年味满满……
琐碎的日常经过岁月沉淀,细细品来,别有滋味。弄堂外的十五奎巷依旧热闹,早餐店的热气蒸腾、饭店的排队叫号、街头巷尾的人来人往,每天都在上演。生活虽便利,井弄的老邻居们仍有些苦恼,毕竟宅院已经老旧,又靠着吴山,潮得很,让大家至今割舍不下的,还是那份对老屋、对老邻居的感情。
这份感情,大概已像井弄13号门口那块牌子上写的那般,“不可移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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