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技提薪 劳资共赢

　　浙江在线7月3日讯（记者 杨振华 陆欣 通讯员 申春 吴骞）近日，金华市开展能级工资集体协商专题培训，对如何引导和帮助企业建立能级工资体系，协商指导员们进行了交流分享。随后，大家继续行动，深入各行各业，帮助还未构建能级工资体系的企业改进薪酬模式。

　　金华2024年被列为浙江省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市域试点。能级工资，是企业根据岗位评价因素、员工能力级别和工作绩效考核而发放的工资，其核心是将劳动者技能等级、创新贡献、学历提升等量化，让技高者多得、创新者获利。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则是企业与职工共同商定薪酬体系的制度创新。目前，金华已在新能源汽车、电动工具、纺织服装、电子化学品、工业机床等民营企业推广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

　　推动企业构建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可能会增加人力成本，如何说服企业主？怎样让职工技能溢价更合理？劳资双方又怎样实现共赢？我们走进金华各企业，从中探寻答案。

　　六次登门，

　　终于戳中企业痛点

　　开展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劳资双方需要坐下来讨论交流。为解决部分企业和职工不愿谈、不会谈、不善谈的问题，金华市总工会从当地县（市、区）、乡镇（街道）各级工会，以及3家民企的管理层，挑选业务能手，2024年组建了一支33人的集体协商指导员队伍。他们深入企业，引导劳资双方好商好量，助力企业打造贴合自身实际的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

　　金华市总工会指导员徐灿走访企业深有感触。为了说服一家制造业企业，她打了20多个电话、上门5次均被婉拒：公司工资体系运行多年，没什么问题。

　　徐灿并不气馁，第6次登门拜访时，她有针对性地带去了同行业一家公司实行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的前后对比数据：82人通过技能提升加薪，职工尝到甜头、看到奔头，流失率由14%降至6%。这一下就戳中了企业的痛点。原来，这家企业生产车间新近有数名熟练工离职，刚招的5名新手还顶不上。徐灿从企业主的态度变化看出了苗头，进一步劝说：“构建能级工资体系增加了一些人力成本，但能留住更多老员工，老员工手脚快、效率高，企业的营收也会跟着涨。”企业主眼神一亮，徐灿觉得有戏。果然，企业主最终听劝了。

　　这家企业也曾考虑通过改革工资体系来留住员工、培养人才，但缺乏经验，收效不明显。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徐灿和企业人事部门、企业工会和职工代表深入讨论、商议了两个月。结合该企业所在行业的特性，徐灿建议企业在原有薪酬体系基础上，增加内部技能考核评级以及学历提升、职称评定和创新奖励等项目。

　　经徐灿穿针引线，最后，5名职工代表和5名企业方代表坐下来商议。“有的员工进公司时是高中毕业，后来考了大专学历，基本工资应该能和大专生一样多吧？”“徐灿指导员建议增加技能考核评级以及学历提升、职称评定和创新奖励，我们觉得很好……”职工代表现场提出意见，与企业方充分讨论后，这些意见大部分被采纳。最终这家企业开始实行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按照这个制度，以后企业遇到关于能级工资的重大事项，都会由企业工会出面，组织劳资双方协商。

　　也有部分企业员工一开始不甚了解。金华开发区秋滨街道总工会的集体协商指导员冯林静就曾遇到这样的尴尬：“有家物流企业，负责人终于同意和员工协商，我以为接下来很快就可以讨论具体细节，结果你猜怎么着？员工不同意！”

　　有员工代表提出疑问：“我们很多人文凭不高，实行能级工资，要提高学历、要技能考证，是不是准备赶我们走？”原以为劳资双方会针尖对麦芒，冯林静做好了当协调人的准备，没想到她竟成了“坏人”，两面不讨好。冯林静耐心解释：公司实行能级工资，是在现有薪酬体系的基础上，再根据职工能力水平分档定级设置相应补贴。误会总算消除，公司2024年4月开始实行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员工的工作和学习热情随之高涨，目前公司有230多人通过考核评定享受技能等级补贴，他们月工资人均增加312元。

　　奖得明白，惠及职工60余万

　　永康的浙江顺虎铝业有限公司，是先行者之一——协商指导员上门建议提升改进薪酬体系，老板当即表示支持。

　　企业方代表、企业工会负责人、职工代表共10人很快坐下来协商，并达成一致：企业在创新研发、技能提升、学历提升、职称提升等方面给予员工奖励。

　　顺虎铝业工会主席陈荣东介绍，公司实施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激发了员工的学习热情和创新动力。去年的一组数据就能充分说明问题：公司全年技能补贴投入60多万元，发放给48名员工。得益于员工技能提升，产品质量明显提升、订单稳步增长，公司利润增加150多万元。公司的车间负责人告诉记者：“残次品率也大大降低，以往订单退货造成年均100多万元的损失基本避免了。”一补一增一免，综合来看，企业效益多了190万元。

　　良好的长远效益更让企业高兴。2024年，顺虎铝业打算引进高精度铝板矫平机，面对进口设备600万元的高价，企业犹豫不决。在这关键时刻，享受能级工资的技师程红雪、高级工徐斌等人主动请缨：“我们可以自主研发。”随即，公司组建以程红雪等为主力的研发小组，最终投入300万元、耗时半年就研发成功。这台自主研发的机器不仅全面提升了铝板平整度，而且产能是进口设备的两倍。根据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企业奖励研发小组30万元。

　　受益的企业不只是顺虎铝业。

　　东阳市物业企业浙江乐业物业有限公司，在协商指导员帮助下，在金华物业行业内率先开展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乐业物业将荣誉和考证激励等条款写入集体合同中：设立荣誉津贴，获得市县劳动模范（工匠）称号、五一劳动奖章，一次性奖励5000元；考取项目经理证书、物业管理师证、特种设备操作证、消控证等，每本证书一次性奖励200元。此外，公司全额承担考证费用，并与员工约定考取证书后的服务年限。

　　今年50多岁的保安张东清，积极报名考取消防设施操作员证（消控证），获得了200元奖励。“以前觉得考证是年轻人的事，现在公司给我们搭梯子，我们也要往上爬。”如今，乐业物业消控证报考率已从50%提升到70%，物业管理师报考人数也激增。随着员工能力提升，公司托管的小区物业费收缴率从原来的80%提升至90%以上，员工流动率持续走低。

　　90后朱鑫城是浙江硕和机器人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研发设计人员，得益于公司实行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其年薪2024年提升20%。“我的收入提升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创新技术节约成本。我参与的自动充磁系统项目节省资金的80%奖给了我所在的项目组；二是学历、技能提升以后也有奖励。”硕和机器人将能级工资和技术创新结合，设置了成本控制奖、专利成果分成等特色条款。员工研发热情高涨，目前公司发明专利已有90项，其中50多项在实行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后取得。

　　金华市总工会相关负责人介绍，开展能级工资集体协商，企业方与职工方对达成一致的事项，通过专项集体合同、会议纪要等形式予以确定，企业对员工技能提升的补贴更加全面，补贴对象、补贴金额等也更加明晰。截至今年5月底，金华全市签订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合同6348份，覆盖民营企业7213家，惠及职工62.65万。开展能级工资集体协商的企业，技术工人年均薪酬普遍增长5%至10%。

　　比拼技能，重塑产业竞争逻辑

　　以往的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多集中于制造业，而且通常是单一企业。如今，金华正积极推进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向行业、区域拓展升级。例如，东阳将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延伸至美容美发、民宿等服务行业，兰溪则覆盖至养老行业。

　　今年4月，在东阳市总工会能级工资集体协商指导员毛丰华的引导下，东阳市美业（包括美发、美甲、美容等）工会联合会召开能级工资集体协商会议，18名劳资双方代表展开讨论。资深美发师吴礼荣率先发言，直陈行业发展痛点：“年轻人想学，但是有些带徒弟的师傅想留一手。”经过充分协商，大家形成一致意见：借助能级工资方案，为行业健康发展注入新动能。如，设立职称津贴制度，取得人社部门颁发的职称，每月按照等级奖励100元至500元不等；发放技术等级津贴，高级工、技师、高级技师每月分别补贴200元、300元和500元；设立服务明星奖，根据年度评选单次奖励500元至1000元。

　　最令业内年轻人开心的，是带徒奖励条款。例如，美甲业明确规定，徒弟一个月出师，奖励师傅1000元。两个月出师奖励师傅500元。多位老师傅已开始系统整理自己的专业技术心得，年轻人不再担心师傅“留一手”。“现在带徒弟不亏，带得越多、教得越好，就赚得越多。”一位资深美甲师表示，能级工资实施后，她第一个月仅带徒就获得奖励2000元。

　　东阳市佐村镇平坑村塘丘自然村地处海拔700多米的山区，目前拥有11家民宿、15家农家乐。塘丘民宿行业联合工会成立后，行业内开展能级工资集体协商，针对员工提出的收入不稳定问题，企业主给员工吃了“定心丸”——哪怕淡季没客人，也有保底收入，同时鼓励员工利用淡季提升学历、考取证书、增强技能。从今年起，获得消控证、厨师证等证书一次性奖励500元。

　　金华市总工会相关负责人介绍，从2024年开始，金华计划用3年不断完善能级协商制度，持续拓宽其覆盖面。现在，这一制度正开始向国企推广。

　　金华市公交集团有限公司是金华最先建立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的国企，公司工会主席徐敏介绍，公司建立这项制度后，对员工奖励的标准进一步细化，涵盖面也更广。目前公司已建立系统的技能人才职级体系，如面向基层一线驾驶员设立内部五级评选奖励，每月奖励280元至800元不等。同时，设立职称津贴、技能津贴、学历津贴和带徒津贴等。

　　浙江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中非国际商学院）副院长、教授郑小碧认为，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为解决技能工人短缺、技能群体劳动价值未充分转化等劳动力市场结构性矛盾，提供了可复制的经验。

　　省总工会相关负责人则表示：能级工资集体协商制度正在重塑产业竞争逻辑。企业不再简单比拼人力成本，而是通过构建技能成长生态提升核心竞争力；劳动者不再是重复性劳动的提供者，而是通过提升技能成为价值创造的合伙人。这种转变，正是中国经济从人口红利加快向人才红利转化的微观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