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的浙江人丨从瓯江到图们江：俩浙商发小30年“闯关东”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位于中国版图“雄鸡”的鸡嘴上，是一座中、朝、俄三国交界处的边境城市。图们江从长白山发源，穿过延边，汇入日本海。

　　2023年起，这座边境线上的城市突然“热”了起来——“一眼望三国”的特殊区位、遍地朝韩特色的民族风情，吸引着大批游客前来体验、“打卡”。截至2025年8月15日，这座边城在今年暑期，空铁累计已发送旅客228.8万人次。

　　近期，潮新闻“寻迹中国・线上相拥”大型新闻行动采访团来到延边。在蓬勃迅猛的边境发展叙事中，我们找到了两位来自温州的浙江商人，记录下他们“闯关东”的30年。

　　车行珲乌高速，只需四个半小时，便可从长春抵达图们。一下车，边境旅游的“热气”便扑面而来。图们江在脚下流淌，江对岸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南阳郡。高大的铁路国门巍峨耸立，国徽高悬，游客排队拍照留念。

　　图们口岸 潮新闻记者 于诗奇 摄

　　国门边是一栋显眼的商业综合体，有一面咖啡色的网红墙。这栋总面积2000平方米的商业楼很有得逛：负一楼叫“小金姑娘”，是卖冷面、石锅拌饭、汤饭的朝鲜民族美食餐厅；一楼是“三国荟跨境商超”，卖俄罗斯、朝鲜、韩国的进口商品；二楼的劳顶笨咖啡馆，兼卖烘焙面包、雪冰；楼顶露台，则是眺望江对岸朝鲜的绝佳位置。

　　国门边新建的商业综合体。图们市委宣传部供图

　　老板是延边温州商会会长朱永德，瑞安人。1993年，22岁的他来到东北，辗转几座大城市后，1997年来到延边。“像出了国似的。”这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城市让朱永德新奇不已，于是扎下根，第二年开出了他的第一家眼镜店。近30年来，他的“大明眼镜”已成为延边两代人的记忆。

　　浙商朱永德。潮新闻记者 于诗奇 摄

　　这两年，随着文旅热潮的兴起，图们市政府规划将铁路国门旁的空地进行开发，打造文旅综合体。2024年5月，朱永德拿下这个项目，建起了眼前这栋商业综合体，“今年1月开门迎客，全年没有闲的时候，客流量平均每天1万人左右，多的时候能到2万。”

　　商业楼往南200多米，是86号界碑，曾是图们江老码头“于口坪渡口”。从当年的船渡，到如今的铁路、公路国门，百年国门诉说着这座城市因口岸而兴的历史。依托这一深厚的历史底蕴，朱永德正在规划建设“百年国门口岸文化街区”，围绕铁路、公路国门布局旅游服务一条街。

　　在国门前。图源：图们市文化广播电视和旅游局

　　“国家这两年大力发展文化旅游，正好我赶上了。”朱永德对图们的边境文旅产业很有信心，“这里的夏天平均气温只有22度，刚贯通的G331边境自驾游路线也从这经过，以后游客会越来越多。”

　　“G331最美边境线”的一行字已被印在商业总合体上。潮新闻记者 于诗奇 摄

　　距离图们不到70公里的珲春市，是延边州的跨境贸易“重镇”。这里地处三国交界，是环日本海经济圈的重要节点，洋流交汇、物产丰富，是中国唯一能进入日本海的口岸。

　　站在珲春街头，一眼望去，满眼的店招以中、朝、俄三语标注。这一城市景观的形成，朱永德的同村老乡、小学同学洪万卓既是见证者，也是推动者。他比朱永德更早2年来到延边。

　　珲春市浙商洪万卓。潮新闻记者 于诗奇 摄

　　“珲春这嘎的地理位置，老好啦！”洪万卓的口音仍是温州腔，但已经夹杂着不少东北“大碴子味”，“我们就是奔着这个地理区位来创业的。”

　　洪万卓刚到珲春那年，正值国务院批准设立珲春边境经济合作区。2007年，洪万卓创办了综合性市场“大海商贸城”，这条俄罗斯商品一条街上，不仅有俄罗斯人开的餐饮、酒吧，还吸引了对俄贸易的中国商家入驻。

　　小安德烈在珲春街头。潮新闻记者 宋浩 摄

　　为了服务俄罗斯顾客，洪万卓还成立了俄罗斯维权投诉联络站，帮助俄罗斯消费者联系维权部门。作为延边州人大代表，珲春的店招以中朝俄三语标识，就是洪万卓当时建议和推动的。

　　今天，浙商、俄商二代们正接过洪万卓这代人的接力棒。

　　在当地人开的一座茶楼里，我们见到了俄罗斯00后小安德烈。“你好！”他一边握手，一边“秀”了一下中文。“延漂”小安德烈的老家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如今在珲春做二手车出口贸易。他的父亲老安德烈与洪万卓是老朋友，早年曾合作边境运输贸易，如今小安德烈子承父业。他向我们展示了一辆黄色的本田汽车，成色很新，即将运往俄罗斯出售。

　　像小安德烈一样从事边贸的“延漂”俄罗斯人不少。据媒体报道，2024年中俄双边贸易额达到‌2448亿美元‌，同比增长1.9%，创历史新高。

　　珲春东北亚国际商贸城。很多到延吉、图们、珲春和长白山的游客，会来这里购买韩、俄、朝、日、法、西班牙等各国进口商品。珲春市委宣传部供图

　　对于珲春的未来，洪万卓充满信心，他觉得这里会是东北振兴的“金钥匙”。当下，他正积极推动对图们江的清淤工作，畅想这条航道的黄金未来。按照他的设想，珲春出海口货运通道一旦打通，可以直通朝鲜罗先港，俄罗斯海参崴港、扎鲁比诺港，进而联通宁波舟山港，东北的粮食、长白山的矿泉水都能经过这条通道运到长三角乃至珠三角……

　　访谈中，窗外海鸥翻飞，划过澄净的天空。图们江向东南流去，远处是起伏的山影。山那边就是日本海，距离我们仅30公里。

　　石锅拌饭，延吉地区朝鲜族美食。图源：延边文旅

　　午饭时间，我们走进一家“全州拌饭”。店里盘腿而坐的中老年顾客，是本地朝鲜族同胞；邻桌白皮肤的顾客熟练地使用筷子，是前来旅游或“延漂”的俄罗斯人。

　　热气腾腾的拌饭端上来，鸡蛋、菠菜、豆芽、香菇、辣白菜与米饭混在一起，加上朝鲜美食中特制的酱，清新鲜香，各种食材的味道相互融合。正如在这个边城，不同民族、不同肤色的人生活在一起，民心相通、文明交融，和谐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