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下海，让现场说话

　　浙江在线1月11日讯（记者 施力维）2022年9月7日，浙江公安追凶35年，终于将手铐戴在了犯罪嫌疑人蒋某某和薛某某手上。这两双手，曾经沾满鲜血。两人对1987年在舟山抢劫杀害6名船员并抛尸大海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像是完成了一场大考，了却了几代浙江刑侦人的心愿。”指挥实施抓捕的舟山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周志海说。1995年，20岁的周志海刚加入刑警队伍时，就听说过这起大案。多年来，省、市两级公安机关都要定期对这起大案梳理研究、汇总进展。对每一位在岗的刑警而言，这是激励，也是警醒。

　　随着该案的破获，舟山命案积案逃犯已全部追捕归案。而当年清瘦的小周，已变成了老周。作为现在舟山刑警的领头人，20多年来，周志海始终在办公室里放着一个装着换洗衣物的背包，“追凶，我们随时出发”。

　　2022年，舟山定海摘箬山特大命案积案的两名嫌犯被捕后不久。周志海派人下村，把一个上了年纪的木匠，请到了舟山公安局刑侦支队，这让大家感到奇怪。

　　原来，周志海要请这位木匠按照1比1的比例，把当年案发现场长约10米、宽约2.5米的渔船的“鳖壳”（供船员休息的卧舱）复原造出来。“有没有打斗，怎么打斗的，我们要一五一十，把当时的现场还原出来，和两名嫌犯的口供作比对。”周志海说。

　　周志海要重建案发现场。从血迹到钝器敲打的痕迹，都被精准还原到了这个新打造的局促的卧仓里。

　　“刑警，离开了现场就失去了生命力。”周志海说，他一直相信现场的价值。

　　当周志海和同事，弯腰走进复原的卧仓时，当时现场惨烈的情况，似乎就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重现。

　　时间回到1987年3月18日，一艘船号为“浙岱渔6141”的渔船搁浅在摘箬山岛离岸20米的浅滩上。这艘渔船停靠了两天，都没见人下来，于是有人报了警。经勘查，警方在鳖壳四壁发现若干喷溅状血迹，在船上其他位置发现多处血迹，鳖壳内有钝器敲打的痕迹。

　　当时警方调查发现，船上有6名船员失踪。另外有两名来历不明的男子曾在案发地点附近出现，后乘坐渡船离开，有重大作案嫌疑。

　　依靠大量扎实细致的工作，警方对两个嫌疑人进行了准确刻画。限于当时的侦查条件和科技手段，虽然警方争分夺秒、昼夜不息地调查，但也没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两人，侦查工作陷入僵局。

　　但是，当年舟山公安第一代刑警深入的现场调查、细致的现场勘查，部省市公安机关各级专家全面的现场分析，特别是关键物证——一枚血痕迹的提取，为最终破获此案打下了坚实基础。

　　35年后，正是这枚现场的血痕迹锁定了真凶。2022年，经公安部、省、市、区四级公安机关联合技术攻坚，认定现场提取的血痕迹系宁波宁海籍男子蒋某某所留。这才有了开头抓捕的那一幕。

　　在周志海看来，一名好的刑警，就需要有细致的现场勘查，让一枚指纹，一行脚印，一片血迹等蛛丝马迹“开口”说话。

　　现场，就是战场。“上天入地、上山下海。”这是周志海对刑侦工作的一个比喻。多年来，游泳沿海岸线，排查嫌犯逃跑路线；爬山上悬崖，搜寻疑犯踪迹……周志海，保持着对勘查案发现场的旺盛热情。

　　周志海把追凶破命案比作是一场考试，需要锲而不舍地拨开迷雾，解开一个又一个谜团。

　　“干刑警需要有韧劲儿、有沉下心来研究案件的定力和耐心，以及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决心。”周志海说。

　　2020年7月18日上午，舟山市定海区西园新村发生一起命案，2人死亡。经侦查发现来舟山打工的孙某某，有重大作案嫌疑。警方发现，孙某某案发后已逃往舟山的桃花岛。

　　当周志海带领专案组和特警队员们，赶到桃花岛时，嫌犯却不见了踪影。连续十多天，周志海指挥队员们在山上悬崖一带不间断搜寻。他们夜以继日，轮流展开探路、搜查。穿梭在烈日下的山路里，十几天下来，大家都被晒掉了一层皮、除了发现孙某某在岛上活动留下的一些轨迹外，就是没有找到嫌犯本人。

　　坐在嫌犯曾经休息过的一片山地上，周志海换位思考。脑海中不断重演着犯罪嫌疑人的心理活动，“把自己想象成犯罪嫌疑人，他如果站在这里，接下去会做什么。”这时，周志海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判断：嫌疑人很可能在一个悬崖下面自杀了。

　　这处悬崖，离海面约有150米，十分陡峭，特警队员下崖需要重新安装吊索等专业设备。在周志海的坚持下，第一批6名特警压着崖壁缓缓下降时，就看到一棵树上似乎挂着嫌疑人的背包，再往下则有鞋子、手机等。最终，在几轮搜寻下，特警队员在悬崖下发现了嫌疑人的尸体。

　　“哪怕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追凶破案，需要有一种坚持，去推演解开每一种可能性。有时候可能再往前走一步，案子就破了。”周志海说。

　　许多人认为现在科技进步了，破案就应该轻松了，其实不尽然。在周志海看来，技术只是一种辅助和推动，技术再高明，需要行动去验证。“侦破命案积案，需要主动出击，而不是守株待兔。”周志海说。

　　与陆地平原上的破案追凶相比，身处海岛，面临着特别的困难。风高浪急，许多命案往往就发生在海上。一些年轻的刑警，上了船就呕吐，到达现场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许多时候还是周志海扶着他们走完现场。

　　但就是要有这样一股劲，一代代民警前赴后继，找到一道道谜题的答案，让正义的阳光穿透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