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在我们的集体潜意识里永远有非同一般的分量。每个家庭都在一年又一年的春节里留下自己人生的印迹。我们叩开了朝晖小区一户普通人家的门，由此打开了我们对过去28个春节的记忆(从1978年开始)。在一张张年夜饭清单的背后，我们看到了一个家庭在社会发展大潮中的奋斗和努力。在被种种细节感动的同时，更让人感受到，无论遭遇何种变故，亲情是最温暖的力量。这可能就是最深最浓的年味吧。

　　1978年———排长队凭票买年货

　　这一年，虽然蒋家住的是一个才15平方米的房间，一家5口住得很挤。但是老蒋回忆起那个春节来依然说，那年过年心情很舒心。“因为我重新开始正常工作了(在市委组织部)。国家开始为经济建设做准备。我们干劲很足。年货都是挤时间备的。”

　　临近大年夜那几天，朱阿姨一早就去排队，买鸡、蛋、豆腐这些凭票供应的副食品。“那时候拿着票证也要排老长的队才能买到。我记得我在万寿亭菜场买的肉和鱼，买每一样都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买到。”

　　买齐了东西，朱阿姨开始烧卤水拼盘、油豆腐烧肉、笋烧肉。“当时这些就算是好菜了，过年才吃得上，烧上一大钵头，要吃个七八天。那时候没冰箱，就反复热菜，怕坏了。”

　　吃年夜饭，还在余杭插队的二女儿蒋琳也回来了。“蒋明、蒋琳，你们两个刚刚工作，我们都要努力工作，蒋虹要认真读书。”老蒋对当年自己在年夜饭前的这段开场白记得很清楚。

　　当时的年假是三天。大年初一，刚刚在杭州压力表厂工作的大儿子蒋明、在余杭锁厂上班当学徒工的二女儿蒋琳都赶回厂里加班了。蒋琳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说，”只有像蒋虹这些半大小子们，结伴放鞭炮，爬宝石山，玩得很开心了。对我们来说，年假的三天很快就在工作中度过了。”

　　1978年年夜饭清单

　　年夜饭人数：5人过年费用：300元左右

　　主要年菜：油豆腐烧肉、笋烧肉、白斩鸡、红烧包头鱼

　　消闲果儿：瓜子、花生、水果糖

　　酒水：零拷黄酒

　　1983年———包围9英寸黑白电视机

　　这一年，25岁的女儿蒋琳恋爱了。和所有父母一样，父母对女儿的婚嫁总是要多操一点心。1983年的春节，拎着嘉兴粽子的“毛脚”上门了。

　　年夜饭添了人口，朱阿姨喜上眉梢，做年夜饭更精心了，菜式品种也多了不少。“1983年的时候，已经有了自由市场，那里卖的鸡鸭鱼肉等年货都不要凭票。我记得那一年，我们家的票证都多出来了。”蒋明回忆说。“以前吃条鲢鱼算是了不得的事了，那年我们还吃上了鲫鱼、包头鱼。那时我们还住在灯芯巷宿舍，大年三十，楼里家家户户都在走廊上烧年夜饭。热气腾腾的。那时我们家已经有一台9英寸的黑白电视机，邻居们都挤到我们家看电视。”

　　在做年夜饭的时候，朱阿姨还悄悄地叫来女儿咬耳朵说，“真心最重要，你和他相处的时候，一定要了解这一点。”

　　1983年年夜饭清单

　　年夜饭人数：6人过年费用：600元左右

　　主要年菜：红烧牛肉、白切猪肚、红烧鸭、白斩鸡、红烧包头鱼

　　消闲果儿：山核桃、蜜饯

　　酒水：坛装绍兴黄酒

　　走亲访友礼物：桂圆、荔枝干果

　　1988年———全家扶小儿子“坐”下来吃年夜饭

　　这个年，蒋家过了一道坎———蒋虹终于可以坐下来和全家人一起吃年夜饭了。年夜饭上，高兴的朱阿姨一下喝了半斤老酒。

　　朱阿姨为什么这么高兴？“这要从1985年一个错误的骨结核手术说起。由于那个手术蒋虹左右脚肌肉萎缩，整个人完全像瘫痪病人。我那时候眼泪不知道流过多少，他还那么年轻，都还没有结婚。”朱阿姨说起当年，情绪依然难以控制。

　　这之后蒋虹每一点康复，背后都倾注了家人大量的心血。家人遍访名医。“有一位专家在萧山一个卫生院看门诊，我妈就请假陪我在那个卫生院整整住了一个月。三年下来，每周看病都是大哥或者姐夫请假，背着我去的。出事之后我曾想过自杀，但是我的家人和朋友一直都鼓励我，到处为我求医问药。我没有理由不振作。”

　　1988年，蒋虹终于可以不依靠拐杖，自己慢慢走动了，这对全家人来说当然是一件大喜事。另一件喜事是大儿子蒋明结婚了。蒋明小两口也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吃年夜饭的时候蒋明和妻子(袁)海春都说，对弟弟的照顾他们一点都不会减少。

　　孩子们互相关怀，说起这个，朱阿姨现在还乐呵呵的。

　　吃完年夜饭，蒋虹的小兄弟都赶来陪他，扶着他下楼去放迎接新年的鞭炮。

　　1988年年夜饭清单年

　　夜饭人数：8人过年费用：1000元左右

　　主要年菜：红烧羊肉、白切狗肉、炒时件、红烧鲫鱼、白鲞扣肉、百鸟朝凤(本鸡饺子煲)

　　消闲水果：苹果、橘子

　　酒水：瓶装绍兴黄酒

　　红包：给石宇50元压岁钱

　　烟花：100元

　　1993年———围着18英寸彩电看春晚

　　这一年，大儿子蒋明有一些波动。上世纪90年代初，工厂普遍效益下滑，在自动化仪表厂工作的蒋明托朋友帮忙调动到了畜产品公司的皮货商场当营业员。蒋明回忆说，“我37岁碰到这样的人生转折，心里很不安。但我想好了，一定要好好干。”蒋明在皮货商场做营业员，收入比工厂好很多，“那年过年，我还给海春买了一件5000元的皮茄克当新年礼物。”

　　起初，蒋明的工作变动多少让全家人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他适应不适应。看他在新岗位上干得挺带劲，全家人才对年夜饭桌上的墨鱼、梭子蟹有了胃口。吃过年夜饭，老蒋一家人围坐在18英寸的进口彩电前看春晚，郭达和蔡明的小品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笑声溢满了朝晖那个不大的三居室。

　　1993年年夜饭清单

　　年夜饭人数：10人过年费用：2000元左右

　　主要年菜：炒墨鱼、梭子蟹炒年糕、菜大黄鱼

　　消闲水果：橘子、苹果、香蕉

　　酒水：葡萄酒

　　红包：100元(外孙石宇、孙子蒋承海各50元压岁钱)

　　烟花：300元

　　1998年———到乡下亲戚家拜访

　　这一年，一家11口过完年三十，都已经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的老蒋和朱阿姨决定带着孙辈的三个孩子出城走走，让一直圈在城里的孩子亲近一下山野。“往年过年，都是在杭州城里走亲访友。不过那时候，杭州人已经不太习惯到人家家里拜访，大家倒是喜欢到乡下亲戚家走动走动，体会不一样的年味。”

　　老两口和三个孩子去了老蒋在临安的姐姐家，“这个年，三个孩子可是玩疯了。”最小的康康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去临安的情形，“他们住的三层楼房子，像别墅一样，比我们条件还好。那边空气很新鲜，柴火烧的饭也特别香，连冬笋都比我们家里的鲜。前面表哥领着，后头大黄狗跟着，我们三个伢儿在门前的溪沟里抓黄鳝、摸螺蛳，特别开心。”

　　和姐姐叙叙旧，唠唠家常，老蒋觉得又是一份浓浓的亲情。

　　1998年年夜饭清单

　　年夜饭人数：11人过年费用：3000元左右

　　主要年菜：清蒸甲鱼、湖蟹、凉拌海蜇头、炸酥鱼

　　消闲水果：布丁、车厘子

　　红包：300元(外孙石宇、两个孙子每人100元)

　　烟花：400元

　　乡下走亲戚费用：1000元

　　2003年———向老战友电话拜年

　　2003年过年前，老蒋给自己最要好的一个战友打了个电话，“老胡，今年我们也电话拜年吧。”老胡一家是老蒋一家的至交，每年过年，两家都要走动，互相拜年，“这几年，过年越来越成为家人相聚，还有放松休息的节日。吃不是主题，朋友之间要走动也可以放在平时，不必赶在这个宽松的假日里。”

　　春节过得越来越轻松、简单，对未来的美好祝愿却是始终不变。2003年，蒋家的两个小辈：小宇和海海分别面临高考、中考。“用功读书，争取考上好的学校。”老蒋这句年夜饭的祝酒词普普通通，实实在在，但却是许多长辈不变的期盼。

　　2003年年夜饭清单

　　年夜饭人数：11人过年费用：4000元左右

　　主要年菜：炒虾仁、炒腰花、什锦火锅

　　酒水：香槟

　　红包：600元(外孙石宇、两个孙子各200元)

　　烟花：500元

　　乡下走亲戚费用：1000元

　　2006年———又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新年

　　如今蒋山青老夫妇和小儿子蒋虹一家三口住在朝晖三区6幢1单元202室。他们1985年从灯芯巷10号市府宿舍搬到这里，看着一片田地变成了朝晖公园，朝晖小区渐渐变成了杭州最年长的住宅小区之一，自己也由中年走向了老年，今年，和老蒋夫妇住在一起的小孙子康康也已经13岁了。

　　老蒋家，进门右手边的厨房里已经挂着不少酱的腌的年货了，一条鳗干，长长地从天花板上挂下来，把厨房的光线遮得有点发暗。老蒋的老伴朱秋芳在厨房里忙碌着，朱阿姨说，“我们现在也不太准备年货，反正想吃什么，超市、菜场都有卖，准备太多，家里也放不下。这些东西大多是蒋虹单位发的。”

　　十几天前，老蒋家开了一次家庭会议，主题是年夜饭在饭店吃还是在家吃。家庭会议的结论是，和过去的这么多年一样，老蒋家的年夜饭将继续在客厅的圆台面上上演。

　　老蒋说，我们把三个子女拉扯大，兄妹三人感情很好。我们很欣慰。现在三个孙辈是我们最寄托希望的。希望孩子们有个好性格，同时学习要搞好，我们家不比吃不比穿，就比孩子们是不是努力上进。

　　2006年年夜饭清单

　　预计人数：11人过年费用：预计4000元

　　年夜饭菜单：

　　十冷盘：酱鸭舌、白切猪肚、椒盐门腔、腐皮素几、凉拌万年青、卤鸭、海蜇头、卤牛肉、八宝菜、卤水拼盘

　　十热菜：炒甲鱼、炒虾仁、炒干贝、炒墨鱼、炒腰花、湖蟹、蒜蓉扇贝、红烧羊肉、素肠羹、清烧千层包

　　主食：百鸟朝凤(本鸡饺子煲)、百宝饭、富贵卷

　　酒水：自制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