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时期,任兰生辞官后回到了江南老家,从此有了现在游人如织的同里镇“退思园”。园林虽小,但却非常精巧,哪里挖个小湖,哪里种棵乌桕,河水应该从哪里流进来,又从哪里流出去,都经过细心构思。任兰生就这样在乡间过起了乡绅生活,琴棋书画、思虑人生。
在中国古代,像任兰生这样卸任后回乡的不在少数。他们似官而非官,是民又不同于民,这些古代所谓的“乡绅”无论在社会生活,还是文化习俗层面,都对中国乡村社会产生过一定的影响。
时间进入到现代,在我省,有越来越多的退休干部和知识分子,在晚年离开城市,回到农村老家长期定居。与古代只图独善其身的“任兰生”们不同的是,现在的回乡老人们带着一份发挥余热、造福农村的热情和责任心,渐渐成为一股新兴的、推动农村社会发展的社会力量。
且耕且读的快乐晚年
去东阳采访那天,我们人还在高速公路上呢,就接到了乡里来的电话,说是韦桂荣知道我们要去,非邀请我们上他家吃午饭。虽然没有见到人,但是他和乡里干部的熟稔,以及待人接物的这份周到,已经让我们感到了他和普通村民之间的差异。
韦桂荣的家不大,一幢小小的二层楼房,是父母传下来的老房子。庭院很小但非常整洁,左右各种着一株海棠和香橼树。院子边上搭建了一间有卫浴设备的卫生间,每一块白面砖都擦得闪闪发亮。茶几上的果盘里,香梨和金橘摆放出漂亮的图案,处处都透露出农村生活中少见的精致。
虽然生活在农村,韦桂荣过日子的方式却和普通农民不太一样。他也种地,但种得与众有别。“对于我,那是一种消遣式的劳动和锻炼。我每天上午下午劳动一个小时,活动筋骨,没有特殊情况绝不多干。”他种的庄稼每样都有个说法:种荞麦,是因为吃荞麦面有利健康;种芝麻,是为了春节时揉糖,芝麻糖要分别送给5个在大城市生活的儿女,那是老韦联系亲情的特殊方式。
除了种地,读报也是老韦每天必修的功课。上至《人民日报》、《浙江日报》,下到《东阳日报》,老韦说,各级党报他都要过一遍,《参考消息》也是必读的。
韦桂荣每月有近2000元的退休工资,在农村过日子绰绰有余。几年来,他每年都要从退休工资中拨出几千元,带着老伴出门旅游。六大古都、四大名山、香港、澳门,老韦都去过。一面是且耕且读过日子,一面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老韦就这样笃定地生活着,很有一些中国读书人梦想中的意境。
说话在村里特别管用
老韦“归隐”田园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清闲,他是樟村的忙人,村里人遇到大小事,都喜欢去找他解决。村民说,“出了事,只要看见老韦出马来解决,马上就有了安全感。”
老韦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官”,他虽然当过副的村支书,但早就不做了,他只是村里的一名人民调解员。但是一个人有没有威信,农村自有农村的判断标准。在乡土社会,有一些东西比一个职位更让人看重,更管用。
村里人服韦桂荣,一来因为老韦过去是校长,有文化,有文化的人在农村总是被人看重的,二来老韦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还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还有出国留洋回来的,都是大城市里“有出息”的人,符合农村人心中“旺族”的标准。这两条虽然带有一些农村的地方偏见色彩,但是在现实生活中,的确,他们有时会对自己心目中的“能人”的话特别地信服。
而最最重要的是,每每老韦的见识,也真能帮助村里人解决实际困难。加上老韦在城里拿工资,回到村里既不参与分地(他现在种的是亲戚闲置的地),也不参与分钱,和村民没有利益冲突,是个不折不扣的中间人。这些原因凑在一起,韦桂荣树立起了他特有的威信。
这些年,老韦凭借他的知识和威信,解决了村里不少的纠纷。樟村有对夫妇结婚七年了,夫妇吵架,丈夫不让妻子进家门,妻子哭着来找老韦。老韦找到那家的丈夫,说了两条:妻子帮你做家务、看孩子,上地里干活,你却不让她进家门,是不讲情意,错在你;如果你们真上法庭离婚,你这叫“过错方”,法律规定要补赔的。那位丈夫听了很快向妻子服软道歉了。
去年3月,樟村后山东北角上一家塑胶厂的烟囱污染,使得附近地里的油菜花全都枯萎了。村民情绪激动,找到了老韦这里。老韦一面要求村民保持理智,一面写信给市环保局反映情况,他找到企业,说如果环保的问题不解决,对你们长期在这里发展也没好处。这家塑胶厂最后花了40万元重新调整了配料,解决了污染问题。这家企业的负责人是个明白人,知道处理好与当地村民关系的重要。他成了老韦的朋友。今年元宵老韦组织村里的老年人办灯会,这家企业一下赞助了5800元。
村里有位妇女在城里医院看病,因为医疗事故去世了,在赔偿问题上和医院发生了矛盾。病人家属恳求老韦出面交涉。老韦当过12年人民陪审员,对法律法规熟门熟路,他找到院方负责人,一不吵二不闹,表示自己谁也不偏向,只偏向合法权益。他向医院的负责人背卫生部的有关规定,一条一条背得那位负责人大为吃惊,不敢相信农村还有这样的能人。赔偿金最后翻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