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报台州5月16日电 清秀的瓜子脸,鼻梁上架着副近视眼镜,一身灰色的工作服难掩她的天生丽质。初识孙艳,记者很难把她与遗体化妆工联系在一起。
对于花季女孩孙艳来说,遗体整容需要的不仅仅是过人的勇气,更重要的是一份强烈的事业心——
5月12日晚上7时,一名不幸丧生于车祸的中年女性刚刚被送进殡仪馆,马上需要整容手术和化妆。征得同意,记者前去采访,尽管身边有人陪伴,但从值班室到遗体化妆间的短短5分钟路程,还是让记者感到头皮发麻。
“你怕过吗?”记者问。
“是的,刚开始是硬着头皮,慢慢就习惯了。”孙艳笑笑说,“其实我小时候胆子很小,一只毛毛虫都会把我吓得哇哇大哭。”
来到13号尸体存放柜,孙艳熟练地推来一辆小推车,将一具被车轮压扁脑袋的中年女性尸体推进化妆室。只见她对着死者的照片,用力按、压、揉,先为她整了个头的大致轮廓,然后开始往死者的颅脑里塞棉花,粘石膏,再用针将错位的皮肤仔细缝合,很快死者就基本恢复了原貌。之后,她十分细心地为死者脸部打粉底、上口红、梳理头发,手术和化妆约花了两个小时。
组长叶道林说,让遭遇不幸的死者有一个体面的容貌,这要求化妆工掌握色彩搭配、妆色协调和防腐、更衣等多方面的综合业务知识。孙艳打破了该行业传统的女性工作禁区,并以女性特有的细腻成了生命最后的美容师,需要的不仅仅是过人勇气,更重要的是一份强烈的事业心。
一次遗体整容,就是一次心灵的洗礼,这份存在世俗偏见的工作,却让她找到了服务社会的切入点——
“儿时的理想是做一名富有童心、爱心的幼儿教师。选择殡仪服务与管理这个专业,有点阴差阳错。”孙艳说,在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中,她决定坦然面对。
实习期间第一次接触遗体化妆,她吐得昏天黑地,晚上被恶梦惊醒。最终从心理上接受这个特殊职业,是她应聘来台州不久。
因为岩石场发生坍塌,一名来自河南的农民工不幸丧生,老板把遗体送来殡仪馆时,几乎是带着哭腔央求值班的孙艳,一定要给死者化好妆,否则第二天,他没法向死者家属交待。
深夜,值班就孙艳一个人。面对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多的死者,孙艳突然有了一份强烈的责任感。她整整忙了一个通宵,终于让死者基本恢复了原貌。
经历多了,有些事情在孙艳的记忆里挥之不去,特别是一些无辜生命的陨落。记得有一次为车祸中丧生的一位年轻女性整容,一边是死者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泪眼汪汪地恳请,女儿生前最爱打扮,一定要把女儿化妆得漂亮点;一边是死者的幼儿,守着母亲遗体撕心裂肺地痛哭……此情此景,让在为遗体做面部伤痕缝合的孙艳,双手颤栗。事后,那位朴实的白发老人一定要塞个红包给她,早已满眼通红的小孙,婉言谢绝,泪如泉涌……
干上这一行,意味着孤独,甚至还要牺牲个人的幸福。“如果我不愿意,又期待谁愿意呢?”——
在台州举目无亲,因为这份职业,孙艳不敢交朋友,工作之余,她时常感到孤独。一个人的时候,她喜欢上网聊天,上街“血拼”,来宣泄压力。至今,她仍不敢告诉父母自己在殡仪馆的具体工作。
与一份感情最后擦肩而过,孙艳的心至今仍隐隐作痛。经过单位同事的牵线,一个帅气的男孩走进了她的生活。第一次见面,孙艳就坦白了自己的工作岗位,男孩很勇敢地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与家人无关。”就是这句简单的表白,打动了孙艳的芳心。
一段时间后,男孩准备带孙艳去见家人,没料到,他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甚至不惜断绝父子关系。为了不为难对方,孙艳含泪选择了放弃。为这段有始无终的感情,好几个晚上,孙艳躲在被子里长时间地流泪。为什么仅仅因为岗位的特殊,两个相爱的人就无法走到一起?
化妆工在殡葬行业最脏、最苦、最累,与孙艳同一批进入化妆组的3名女孩,或辞职或调离,只有她仍在坚守。孙艳说,她大学有不少女同学,现在绝大多数都选择了“转行”。
“只要这个岗位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干下去。我相信行行都会出状元”——
孙艳的老家在江苏泰州,家境比较宽裕。作为父母“掌上明珠”的独生女,父亲多次希望女儿能调回老家。她不讳言自己曾经动摇过,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坚持。正如孙艳向党组织递交的入党申请书中所写的那样:“岗位再苦,需要有人做,虽然世俗仍有偏见,但我坚信行行能出状元……”由于孙艳工作突出,去年她被台州市妇联授予“巾帼建功标兵”。今天,她被评为“全省民政系统先进个人”,受到省政府表彰。
台州市殡仪馆主任陈金森说,为生命送行的职业,常与噩耗和悲伤相连,总让人敬而远之,但这一职业却不可或缺。作为殡仪馆的化妆工,孙艳以她灵巧的双手,对逝者生命尊严做了最后的“呵护”,理应得到全社会的理解和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