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出家的中医狂人
改变了不少人命运的王校明,自己的命运,也因一本《中医杂志》而改变。
王校明,1951年出生,余杭临平人。1971年进入浙医一院放射科工作。1978年,考入浙江医科大学医学系,读的是夜大,1982年取得专科文凭。大学前三年,王校明一直专攻西医,中医课程勉强及格而已。1981年,王校明偶然翻阅一本《中医杂志》,没想到一头栽进去了。
“杂志上例举了很多病例,都是西医无能为力,却被中医治好了。起初我想,可能是偶然吧,后来却发现,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大批大批被治愈,我震惊了,从此开始研究中医。”王校明说。
从此,在放射科工作的王校明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每每空下来,便抱起砖头厚的中医书籍、杂志、资料,孜孜不倦地翻阅起来,还时常做做笔记。
放射科的离休老干部金永生回忆说:“阿王那时候每天看中医书,看得都入迷了。大家都知道,迟早一天他要离开放射科的。”
这一天并不遥远。1985年,王校明正式调入中医伤科,抛弃西医的各类精密仪器,依靠自己的眼睛和手指,开始“望闻问切”。
王校明在中医伤科接治的第一位病人,并不是他中医生涯里的第一次尝试。自学中医两年后,王校明始终在寻找机会“小试牛刀”。
这第一刀,试在了远房亲戚身上。
对方是王校明岳母干儿子的母亲,余杭人,50多岁,每天大便七八次,气虚,只要交谈3分钟,便气若游丝。
王校明把脉后开出药剂,其中添加了人参,熬好后端到患者跟前。对方听闻加了人参,惊得大叫:“我们村里的老中医特意叮嘱过,千万不能吃人参,你这不是害我嘛。”
王校明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你们村里的老中医绝对没有我高明,听我的一定对。”
说完,他捧起药汤喝下两大口,中年妇女最终皱着眉头把药汤一饮而尽。
事后王校明承认,毕竟是第一次行医,心理有点发慌,最后没辙了,才先行试药。谁也没想到,中年妇女的怪病,真的被这位无师自通、狂傲不已的怪医生治好了。三天后,中年妇女声如洪钟,“隔着房间都能听到说话声”。
口碑的传播力是惊人的,这之后,各种各样生有怪病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求治。倒经、定期性肌肉痉挛、不孕症、尿毒症、来月经时不流血却流白水等等,什么怪毛病王校明都来者不拒,成功病例越来越多,声名也一度传至杭州周边地区的偏僻小镇。
20多年来,王校明走访了很多城镇,开具的处方不计其数。
他扳着手指数着:看的最多的是不孕症和尿毒症病人,不少都是西医宣判不治的,已有百余人,不孕症治愈率85%左右,尿毒症60%。
尽管没有做到100%治愈,但王校明却依然傲气十足地说:“别人看不好的病人,我可以试着看看,但我看不好的病,估计也很难有人再看好了。”
同行质疑中医狂人
因为成功治愈了不少人,许多原先只是医患关系的病人,最终和王校明成了朋友,甚至亲如家人。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舆论并不完全倒向王校明,另一种极端评价针锋相对。
听说记者要采访王校明,浙医一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觉得很惊讶:“媒体怎么会对这种人感兴趣?他在医院连边缘人物都不是。”
“西医治不好的病他能治,我是肯定不相信的。”一位医生说。
对此产生怀疑的不止同行,还有原本前来求治的病人。不止一人在和王校明见面后打了退堂鼓,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王校明胸前所挂的工作牌。
“主治医师”的名头,让很多人产生怀疑,这人究竟是名医,还是江湖郎中?
一位同行毫不避讳地直言:“56岁了还是主治医师,这样的人在医院很少见,水平究竟如何,不说也该知道。”
面对质疑,王校明坦言:“十年前,我也曾经想评副主任医师,但评职称不光看医术,更要看做人,我承认我为人处世很失败,评了几次没评上,我就放弃了。医术了得就行了,职称只是个虚名。”
王校明看好的疑难杂症不少,一些患者写来感谢信,但在被西医“重重包围”的医院,感谢信像扔进大海里的一颗石子,波澜不惊。
没有合适的职称,没有名中医的名头,没有频频的曝光率,几年下来,口口相传的威力在减弱,“主治医师”的职称挡走了不少存有疑惑的人。
王校明急了,“中医已经被人指着鼻子骂了,我还能不站出来做点事吗!有人怀疑我,那我也要改革。”
王校明绞尽脑汁,最后想到了签合同一招。包治包退,可以打消病人的顾虑。
4年前,来了第一个签合同的人,汪林,杭州人,36岁,因宫外孕一侧输卵管切除,一侧堵塞,多年不孕。
“起初有点怀疑,但是见面后说可以签合同,就放心了,试试看吧。”汪林签了合同,预付了1.5万元。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三年多过去了,汪林始终没受孕成功。王校明第一次和病人签合同,却以失败告终。
“这位病人特别胖,我现在还在琢磨为什么会失败,可能和脂肪型有关。”王校明对此耿耿于怀,但对退钱毫不抗拒。
今年6月的一个午后,王校明和汪林的丈夫双双来到银行,王校明从专门开设的“汪林治疗费”户头里取出了1.5万元本金和4年来产生的1000多元利息,一并交给了汪的丈夫。
“合同解除前,这笔钱我一分也不会动。失败了就退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利息也不能少给,病人就当存银行。”王校明说。
所幸,之后的两份合同都以“皆大欢喜”收场。
第二份合同的签订者是新安江的汤勇夫妇,6年不孕,妻子服了三个月中药后,成功受孕。
第三份合同,则是日前刚喝过满月酒的胡大伟夫妇所签。
王校明承认,这一签订合同的行为属于个人行为,医院并不知情。记者试图采访了解浙医一院对此的态度,但被婉拒。
“即使被知道了我也不怕,我是在治病救人,在宣传中医医术,如果有人反对,那反对的人,你站出来放言包治包退,我同样敬佩你。”王校明说,现在惟一忧心的,是病人数量有限,还不能大面积推广中医医术。
“不过我这个人也很倔,看不起我医术的病人,最后来求我治我也不理。”
写书为中医正名
因为医院中医科的门诊病人不多,白天空闲时,王校明就看书、写书。今年3月,他出版了一本新书——《认识中医》。
书如其人。“序”就很特别,铿铿锵锵一大篇,全是“三字经”、四字成语和七律诗,独树一帜。
“说起中医,话就滔滔不绝,刹不住车。”书中各个章节的字里行间,无不跳动着一股股要为中医讨个说法、以正其名的磅礴气势。
“我一直想和西医较量一下,找一个最高级别的西医,一起挂号,病由西医挑,你要挑高热不退就高热不退,你挑肺炎就肺炎,你挑胆结石就胆结石,挂100个病人,两人随机各选50个,大家一起治,看谁治得更好,更快。”
回归到自己的新书,王校明的语气依然无法缓和:“我的这本书,才真正把中医的精华呈现给大家,很多理论、新名词都是我个人创造的,说不定几百年后,人们都会知道,有个王校明中医,提出了这么好的论点。”
即便是服药后受孕失败的病人汪林,也依然这样评价王校明:“他和我讲的道理都非常有科学依据,虽然我失败了,但我还是很相信他的医术,可能我恰好是个例外而已。”
王校明大声宣布:“现在出的新书只是《认识中医》系列中的第一部,我要一直出六部,让更多人认识中医。”
写书的同时,王校明依然每天孜孜不倦地读书,耐心认真地看病。
多年来,虽然两种极端评价共存于他一身,但他依然我行我素。
采访结束时,他只反复叮嘱一个注意事项:请千万保护好病人隐私,不要影响他们的生活。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本文涉及的不孕症病人及家属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