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2008-07-30 22:36:04)
在不在,在不在?我有很挣扎的事情要和你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记者
晚上好,请讲。
网友
我刚送朋友回去,走路回家,我上楼梯的时候一男人冲上来捂住我的嘴巴意图对我不轨,我喊救命都喊不出来,后来我挣扎出来,告诉他别伤害我,给我条生路。
记者
你住哪个小区啊?
网友
后来我哭,我告诉他不要伤害我,我给他钱,把银行卡里的钱都给他,他说他不要,只想要我的人,当时楼道很黑暗,我很害怕,但是我很理智地告诉他,我不会伤害他,他才松开手……他告诉我,只是想要我的人,叫我不要叫,他说陪他去小区的公园里坐坐,我答应了,他拉着我去了。
记者
你真的蛮冷静的。
网友
我不冷静他有可能就强奸我了。
……于是我们下楼了,遇见人我也不敢叫,都是老大爷老大妈在外面乘凉,我根本不敢吭声,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和他套近乎。
我们在公园里坐下来,我用很自然的口气和他说,你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说姐姐谢谢你。我说你还年轻,第一次这样做吧?因为我发现他很紧张,拽住我的手的时候很用力,人一直在发抖。于是我告诉他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他就很放松地和我聊天。
我问他什么时候看见我的,他说在一个学校门口,他说姐姐你太漂亮了,我忍不住了,所以对你动了歪念。我说你还年轻,他说是啊,高三刚毕业,高考考得不好,等待读大学,我说多美好的年龄啊,他说才19岁,我说是啊,要是你这样毁了我你也不会安心的,你爸妈好不容易培养你读大学了,你不是要让他们失望了?姐姐我也年轻,还没嫁人,你要我以后怎么办?他想了想说姐姐对不起。
记者
这样劝好了?
网友
后来他问我是杭州人么,我说不是的,他说他是,其实就住在我们小区里的。
后来他轻轻地抱住我,说姐姐对不起,我说没事,好好做人,我说别让爸妈担心,这才是最重要的。我说我高中大学都在外面读书,爸妈就很担心我,你这样做我要是报警的话你爸妈非得怨你啊,后来他说姐姐你能告诉我手机号码么,他说想认识我,还问我叫什么名字。
记者
你告诉他了吗?
网友
其间,有个巡逻的老爷爷一直站在我们旁边,他很害怕,叫我不要出声,我说不会叫的,他人不高,但是力气特别大,当时我都快断气了,我是觉得我不能这样完蛋我才死命掰开他的手的,一方面我自己还屏住呼吸,我怕他带手帕有麻醉剂。
网友
后来,他告诉我他有一个包藏在小区的草堆里,我说那你找到你的包存下我的号码。我们就走了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包一把伞,他拿出手机,我给了他号码。
后来我说我回家了,他说要送我回家,其实他还不算坏。我说没事,我能走的,他说你要是再遇见一个我怎么办?后来坚持送我到楼下,他才转身走的。
记者
他应该是一时糊涂。
网友
是,他现在还在给我发消息,说谢谢我救了他,要是我不救他的话,他就完蛋了,一开始他带我下楼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我们小区的人,对我们的小区很熟悉,还知道公园的路怎么走,他现在消息里还和我说他叫什么名字。
他还说我是个好人,希望我别恨他。他说以后不会再伤害我了。
记者
我也蛮佩服你的,化解了一次危机。
网友
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他还问我为什么会那么冷静,我说我不冷静,可能你我都完蛋了。
记者
你是多大的女孩子?
网友
我24岁。
记者
你们小区的名字能说一下吗?
网友
我能不说小区的名字么,我也不想报警,他才刚考上大学,我不知道我这样的决定对不对,我很矛盾啊。
但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他,他手机号码、名字、住哪里我都知道了,我想他应该是相信我的,我要是报警的话我就是不守诺言了。
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才来问你们的。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啊。
记者
你告诉我们这个事情是对的。我们会让一个女记者跟你联系的,可以吗?
网友
嗯。但是那样的话他有可能会暴露么?
记者
我们会一起想出一个比较好的解决办法。请相信我们。
跟我们聊天的网友,小名果果。聊天时间是2008年7月30日晚10点36分。
当晚,我接到电话,马上跟果果联系。
我又详细了解了一些细节后,安慰果果,没出事总还是好的,我明天陪你去报警,你今晚先早点休息。
果果说,她不想报警抓他。她说如果报了警,他的人生就要重写了。她不想毁了这个小男孩的前程。
我说,那明天我先陪你去找社区民警。
第二天(2008年7月31日)上午9点,我和果果到了大关派出所。民警听完果果的叙述,从办公室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他转回来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果说的那个男孩,叫小杰。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认为有责任让社区民警把他找出来,不管依法怎么处理,至少应该给这个小男孩敲个警钟。
没想到,从去年3月开始,连果果在内,大关派出所已经接到同一小区内3个女孩的报案,其中一个女孩的经历和果果差不多,虽然没有果果那么勇敢和机智,但也脱逃了。而另一个就没那么幸运,差点被强暴(因行凶者自己太紧张没有成功)。
根据受害人的描述,警方认定是同一人作案,十七八岁,穿运动服,而且对小区环境很熟悉。
民警说,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小杰。
事情变得严重起来,再也不是教育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我劝果果报案。果果说,这样的话,就是她害了小杰。我和民警都说这是救小杰。果果这才肯报案。
8月1日晚上11点,小杰又给果果发来短信,问果果吃饭了没有,身上的伤还痛吗?他说他非常后悔。
10分钟后,果果接到大关派出所电话,说小杰在家里被抓。
果果马上给我打电话,说“小杰被抓了”,声音有点发抖。
第二天(2008年8月2日)上午,我又去了大关派出所。办案民警说,小杰是个内向的孩子。爸爸身体不好没有工作,就靠妈妈一个人挣钱养家。小杰爱运动,经常到文二路上的一家健身房健身。小杰的邻居说,小杰很听话,也很懂礼貌。
民警抓小杰时,小杰还没睡。
当晚,民警敲门,小杰问找谁?民警说找你爸爸。小杰穿着背心短裤,手提哑铃开了门。屋里黑漆漆的。他朝里面叫了声:爸爸。
民警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在锻炼。问他怎么不开灯。他说,怕吵了爸妈。说完就进了自己房间。
民警对小杰爸爸说,有些事情要找小杰去派出所问问。
小杰爸爸叫了声小杰的名字,小杰走出房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运动服。
“你知道我们找你什么事吗?”民警问。
小杰不语,低头跟着民警出门。出门时,小杰爸爸带着哭声说,“你都做了什么事啊!”
在派出所,小杰把自己做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小杰说,他真的很后悔。每次之后都要自责很多天。
但一到晚上就会想女孩子,他拼命克制,克制不住,就去健身房健身。每次健身完,就怕在回来路上遇上女孩子,一看到女孩子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说有这个心思也就在今年年初(指2008年)。那时,他无意中进了一个网站,上面有女人和男人光着身子调情的视频。开始,他觉得看这个不好,但说不清为什么,经常想点开看看。看了,心里又有不光彩的感觉。想找人说说,身边又没人可说。平时,妈妈很忙,不想让她操心,爸爸长年身体不好,更不敢找他说这种事。
小杰说记不清是哪天,应该是3月上旬的一天晚上,他从健身房回家的路上,在小区遇到一个女孩子。他跟了上去……他脱下了女孩的裤子,因为太激动,没有成功。
事后,他很害怕,也很自责。可每次去健身房回来的路上,遇到女孩子就又控制不住了,总想再试一试。第二次,他从健身房回来,在小区遇上一个女孩子,但被这个女孩挣脱。第三次,他遇上了果果。
当时,小杰刚高中毕业,高考分数410分。小杰被抓半个月后,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当时,考虑到案情调查的特殊性,我们没有作报道。
2009年3月17日上午11点20分,果果接到拱墅区法院刑庭女书记员的电话,说小杰的案子要开庭了,想在开庭前听听受害人的意见。
小杰是杭州人,1990年6月生。
女书记员问果果:“心里有阴影吗?你想对他宽大处理还是严惩?”
果果说:“希望对他宽大处理。”
“为什么?”
“他还小,反省态度也好。”
果果给我打电话,希望我陪她去法院一趟,她想当面对法官表明自己的态度。
3月20日上午,我和果果来到了拱墅区法院,见到了主办此案的刑庭副庭长于雷。
于雷说,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子短短几个月内连续作性侵犯的案子,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次警醒。“我们也想知道,小杰的行为在几个女孩子心里留下了多大阴影。”
同时,法庭还请了心理分析师到看守所和小杰交流。心理分析师认为,小杰生理机能和心理机能发育不对等,生理机能已经成熟了,心理机能的发育滞后。
小杰会怎么判?
于雷说,这要法庭的审判委员会来决定。
果果在报案后的第二天写的博客(摘录)
果果 发表于2008年08月01日 09:55 阅读(279) 评论(26)
……(当天晚上)回家,我想哭哭不出来,觉得没啥好哭的……严姐姐是记者,告诉我明天去了派出所再说……当我开始洗澡的时候,发现我身上的伤开始蔓延开来,首先是手上,明显的淤青,痛得我用冰块镇住,再是脖子,是软组织挫伤,再是耳根,睡觉的时候隐隐作痛啊,碰不得啊,整个人都感觉没有了力气。
第二天,也就是31号,严姐姐在大关派出所等我……但是我没想到的是,经过片区民警的证实,他居然还侵犯过两个女孩子……
我心里真的好难过啊,人情上我出卖了这孩子,但是法律不容情的,但是我心里自责得要死,严姐姐也和我一样,她说心里很难受,写到这里我真的很想哭啊,一个前途似锦的孩子,就这样被我送上了法庭!我觉得孩子都是可以重塑的,为什么警察叔叔都说我是农夫呢(记者注:指农夫与蛇的故事),可是我觉得那孩子不是蛇啊,他肯定恨死我了,肯定是恨死我了。小杰,原谅姐姐这么做,我不这样做你会伤害更多的人的,只有法律才能约束你,请你好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