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西站周边的小路上，跑永康、武义的出租车停着候客，几乎把路都堵住了。邢朝炜 摄

金华火车西站出站口，一名黄牛正在揽客。邢朝炜摄

金华火车西站周边，一位女乘客正准备上“兰溪车”（司机为左边穿条纹衣服者）。 邢朝炜 摄

　　浙江在线08月31日讯无论本地市民还是外地游客，凡是到过金华火车西站的人都知道，这里的出租车“很乱”。

　　尤其是在夜晚——你只要一出火车站，立马会有许多出租车司机围上来。如果你要转道去兰溪、义乌、永康等地，他们就会纠缠不休，拉拽着你坐他们的车；如果你想去市区，对不起，就算广场上明明停着几十辆空车，也不会有人载你去。

　　就是在这种野蛮揽客的过程中，暴力冲突不断上演。

　　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金华火车西站的“黑出租”都是挂着本地牌照的正规出租车。尽管如此，金华市民仍然称他们为“黄鱼车”，而把这些司机叫做“黄牛”。

　　不坐车，女孩遭黄牛暴打

　　8月4日晚上8：30，火车西站站前广场。

　　一大群人围着一个短头发、身穿连衣裙的女孩，女孩哭得脸色通红，2名民警正在询问一旁的出租车司机。

　　“女的被‘黄牛’打了。”附近一位小店的老板娘说，“这样的纠纷每天都有。”

坐在警车里的沈小姐还在哭泣，她想不到拒绝黄牛揽客居然换来一顿暴打。记者 李震宇 摄

　　哭泣的女孩姓沈，26岁，在义乌工作。当天晚上8点多，沈小姐在火车站买了11点回义乌的火车票。走出购票大厅，第一个“黄牛”就跟了上来，问她去不去义乌。

　　出于好奇，沈小姐随口问了问去义乌国际商贸城的价格，“黄牛”开价50元。沈小姐说，自己已经买好火车票，“黄牛”恨恨地离开了。

　　第二个“黄牛”立即跟上，瘦高个、平头，他搭讪道：““去南方联(义乌南方联客运站)30块钱。”沈小姐表示不感兴趣，径直走向花坛边，坐在那儿等火车——她不知道，花坛边正是黄牛们的据点。

　　“平头”不依不饶，继续缠着沈小姐。不堪其扰的沈小姐大声说了句：“我在义乌生活好几年了，很熟的。”

　　这句话惹恼了“平头”：“生活几百年都没用！”他开始指着沈小姐的鼻子破口大骂，言语污秽下流。愤怒的沈小姐一把推开“平头”，不料竟招来对方的一顿拳脚。

　　沈小姐被当场踢翻在地，刚踉跄着爬起来，“平头”又在她小腹上补了一脚，然后迅速跑进“据点”的人群中。

　　直到被打两天后，沈小姐的小腹还肿着，并且有流血的迹象。

　　运管：混乱是规划造成的

　　就“沈小姐被揽客司机暴打”的遭遇，记者采访了金华市公路运输管理处出租车管理所的一位负责人。

　　他认为，如此揽客“性质比较恶劣”，但需要进一步查实。至于查实之后如何处理，这名负责人说：“现在很难讲。”

　　他表示，不太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晚上8点左右)这个时间段，运管处和市公安局出租车治安管理处，都应该有工作人员在火车西站执法。”

　　对于揽客乱象，这位负责人将其归咎于“站前区的规划问题”，因为金华火车西站没有设立封闭的出租车专用通道，因此“需要多个部门共同管理”。

　　至于“拒载难认定、投诉没用”的说法，运管处的工作人员予以否认。“只要乘客与司机发生过语言交流，不管乘客上车与否，都可以被认定为是拒载。”

　　“行规”都是打出来的

　　在金华火车西站揽客的“黑出租”中，数量最多的是“兰溪车”。

　　和发往永康、义乌等地的“黄鱼车”一样，“兰溪车”的黄牛揽客后，先把乘客领到各自的“临时候车点”，每辆车集齐4人后就发车。

　　为了了解“黄鱼车”背后的真相，近日，记者搭乘了一辆“兰溪车”。

　　候客要交“保护费”

　　晚上9点，记者来到火车西站站前广场南面的迪尔路。

　　正对着出站口的葡萄架下，常年停着“兰溪车”。记者看到，有4辆出租车沿路停放着，都打着“空车”标志。司机们站在车旁，大声地用方言揽客：“兰溪！兰溪！”

　　记者一行3人表示要去兰溪，第一辆浙GT2XXX出租车的蔡师傅让我们稍等一下，要凑齐4人才开车。

　　记者担心下一位乘客会被后面的车“抢”去，蔡师傅让记者放心，“我们也是排队候客的”。

　　在金华火车西站周边，另一个“兰溪车”的候车点位于站前邮政支局旁，其规模和市民的认知程度，甚至大于“葡萄架下”。蔡师傅告诉记者：“(邮局门口)那里有‘黑势力’，要交保护费的。”

　　而“葡萄架下”的秩序则以另一种方式维持着。蔡师傅说：“我们在这里候客不用交钱，自家兄弟一起的。”

　　但在另一些出租车司机眼里，两者并没有区别，都有人“结着伙”。一位开夜班车的司机告诉记者，他从来不去火车站的“葡萄架下”候客，因为“人家不让去”，跟邮局门口一样。

　　●记者求证：

　　记者事后曾向警方求证邮局门口“保护费”的事情。警方称，金华市公安局出租车治安管理处曾专门对此展开调查，得到的结论是：为了维护邮局门口“兰溪车”的秩序，一些有势力的出租车主，组成了一个类似行业协会的组织，雇专人维持秩序，向每辆车收取一定的管理费。

　　“我们出租车治安管理处就在旁边，他们不敢在我们眼皮底下乱来的。”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警察认为，“管理费”和“保护费”是两码事。

　　半路“换客”有暗号

　　终于等来了第4名乘客。蔡师傅要价20元一个人，一车4名乘客，包车80元，并表示这是“统一价”。

　　开车前，蔡师傅特别提醒记者：“中途要换车的。”

　　出租车走的是“兰金中线”。虽然已经是晚上9点多，但沿途还能看到不少“兰溪车”。“兰金中线”只有1条车道，路况不佳，但蔡师傅的车速基本保持在70码以上。

　　车行到中途，迎面开来一辆兰溪牌照的出租车，也拉了4名到金华的乘客。蔡师傅先闪了闪大灯，又打了下双跳灯。对方也如此回应。

　　两辆车默契地停了下来，蔡师傅让我们下了车，去坐对方的车。

　　记者问：“钱交给谁？”蔡师傅很大方地说：“你给那个司机好了。”

　　记者又问：“你们相互认识？”蔡师傅说：“不认识，行规。”

　　蔡师傅拉上换过来的4名乘客，掉头回了金华。他告诉记者，自己一个晚上一般能跑6趟生意，一趟赚50元。

　　●记者求证

　　据了解，“换客”现象近两年才出现。

　　2008年左右，金华和兰溪两地的出租车抢生意十分严重，兰溪的出租车拉了客人来到金华，不愿空车回兰溪，就在火车站候客，“抢”了金华出租车的生意，到兰溪的金华出租车也这样做。

　　为了争抢客源，两地出租车司机曾大打出手好几次。

　　但这些都已经成为“往事”。一方面，管理部门加大了对异地营运的处罚力度，另一方面，两地出租车定下了换客的“行规”，基本保证每辆车“满车走、满车回”。

　　对于换客现象，运管并不提倡。“从法律法规上，现在对换客还没有明确的界定，到底是违规还是不违规。治理还是在治理的。”运管的一位负责人表示，“关键还要看乘客。乘客要维护自己的权益。”

　　汽车票当发票

　　半路“换客”后，记者上了兰溪出租车，发现这个司机更“生猛”，漆黑的小路上，一次次惊险超越拉水泥的大货车，速度超过80码。

　　10分钟后，记者到了兰溪。付完车费，记者向司机索要发票，但司机给出的并不是“出租汽车定额发票”，而是给了记者好几张面值10元的“浙江省汽车客票”。

　　面对记者的疑惑，兰溪司机解释：“出租车票面值太小了，汽车票也能报销的。”

　　之后，记者又花了80元，包车从兰溪回金华，中途再度被“换客”一次。付钱时，金华司机同样给了记者8张面值10元的汽车票，记者提出需要出租车票，这位司机搪塞说：“出租车票用完了。”

　　●记者求证

　　就发票的问题，记者拨打了96520。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种发票不正规，是不允许的，可以按照相关规定，(对出租车)进行处罚。”

　　出租车司机：进专用候车道要交管理费

　　由于晚上几乎看不到一辆“遵纪守法”的出租车，市民和游客不得不饱受“黄鱼车”纠缠。

　　“我一般要走到很远的迎宾楼(宾馆)去打车。”市民虞先生说，“去市区的出租车在那里下了客人就开走了，一般不会往出口处的出租车专用候车通道开过来。”

　　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记者询问了一些出租车司机后得知：进入出租车专用候车通道，每辆车每月需要交纳120元的管理费，大部分司机不愿出这笔钱，只能把“风水宝地”让给“黄鱼车”霸占。

　　姚师傅是金华第一批出租车司机，20多年前就穿梭在金华的大街小巷。说起这些揽客的“黄牛”，姚师傅认为，他们抹黑了金华出租车行业的整体形象：“他们大多是承包的，干几年就不做了，什么都不在乎。”

　　停满空车却打不到车

　　8月20日晚上11点，记者随旅客出站。只见十多个男人在出站口排成一排，大声用方言吆喝：“兰溪！兰溪！”

　　几乎没有一个出站旅客能逃脱他们的“包围圈”。见记者独自一人，还背着一个很大的双肩包，一个男人投来了热切的目光：“兰溪差一个。”

　　好不容易冲出“包围圈”，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拉住了记者手臂：“兰溪差一个。”记者一阵厌恶，用力抹开了陌生男人的手。

　　甩开一个，又有新的黄牛盯上来，“热情”地招呼记者坐他们的出租车去兰溪、永康或武义，记者实在受不了，便说道：“我去市区。”

　　“市区哪里？”没想到，一句话竟招来了4个“黄牛”围攻：“坐我的车、坐我的车。”

　　在他们的包围下，记者走到迪尔路，准备上其中一位黄牛的车。正要坐进去时，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司机招呼记者过去：“你要去市区啊，不要上他们的车，他们耍你的。”

　　记者后来证实，这些“黑出租”确实不会前往市区。

　　“别看这么多空车停着，我们根本打不到车。”市民虞先生说，“停着的空车都是去兰溪、武义、永康的车，他们要拼载，不会去市区的。”

　　那可不可以投诉他们拒载呢？“没用的。”一位出租车师傅告诉记者，“你没坐他的车就不能认定他拒载。”

　　公共交通:不合理设置“逼”市民坐黑车

　　从金华火车西站到兰溪市中心，直线距离只有20公里，出租车走“兰金中线”，路程大约27公里，半小时就到。

　　对于出租车拼载跑“长途”，金华市运管处出租车管理所一位负责人表示“不提倡”，但他也强调：“乘客有权选择交通工具。”

　　然而，金华到兰溪每天只有一班火车。坐汽车的话，班车主要集中在汽车南站，车次很多，票价11元，路上需要1小时左右。另外，汽车东站也有6班车开往兰溪。

　　不过，距离火车西站仅一步之遥的汽车西站，却没有开往兰溪的班车。

　　最让市民痛苦的是：火车西站和汽车南站，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相隔约7公里，打车需要15分钟左右，公交车则要40分钟左右。而从火车西站到汽车东站，也有5公里路。

　　于是，在火车西站坐“黑车”，成了金华到兰溪最方便、最省时的出行方式。记者 方臻子 特约记者 张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