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触根雕想哭
这是1989年的盛夏,开化县池淮镇石板桥村的田间。
两个烧焦泥灰的老农正挥汗如雨。他们用锄头给一个螺旋状的树桩覆盖上柴草和泥土,持着引火准备往柴草里塞。
一条人影连人带自行车忽地冲了过来,“别烧,千万别烧!”
老农正在纳闷,一只手往下一把扯起树桩,垃圾浮土撒了一身。老农正准备发火,见眼前一位汗流浃背的小伙子,正连连鞠躬作揖,“不要烧,10块钱卖给我成不成?”
看他们不知所措,小伙子摸出两张10块纸币往老农手上一塞,“20块,就这么定了。”说完扛起树根就走。留下两位老农相视大笑。
那一年,徐谷青24岁,刚从一个干得不错的箍桶匠被邀请到开化县园林管理所帮忙看管花草树木,每个月有七八十元的收入。但一个额外的福利是,可以免费跟文化馆的老师学手艺。
徐谷青说,那是他被触及灵魂的体验——在接触到各种登有根雕图片的画报时,发现“树根也可以那么美,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这样突如其来的人生体会或许和他的经历有关。初中毕业失学的他种过田,打过工,做过箍桶匠,他的生活就像是一根最寻常、卑贱而粗陋的树根。
因树根为三个村修了路
在文化馆的三年,是徐谷青改变人生的关键。他认识了上海根艺学会会长胡仁甫,到北京、上海、无锡参加各类盆景艺术的培训。
到了1991年,一位美国得克萨斯州的客商在见过徐谷青的作品后,愿意以1万元人民币的月薪聘请他。但徐谷青婉言谢绝,他有一个更大的计划——办厂。
美国客商看上徐谷青作品的消息无疑让他名气大增。他要办厂的想法得到了当时县领导的支持。他花3天时间办好营业执照,建起了一座占地200平方米的根雕厂。
1993年的徐谷青达到他人生的第一个顶峰。他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花17000元现金,在黄山买下5吨重的大树根,再运回凤凰山脚下。再听说福建一个村子里有一棵直径3米的树根后,他迅速赶去,花3.5万元买下来,并打算出价7万元联系直升机运输。在被拒绝之后,他掏出11万元,给福建那边的3个村子修了路。
那棵花费巨资的树根运到凤凰山脚,是3年以后的事情了。徐谷青已经从峰顶跌落到了谷底。
事情依然要从1993年说起,在当年的一次展览会上,他的作品广受欢迎,一位台湾客商预付1万元,预订了大量作品。徐谷青马上回厂里招兵买马,贷款40万元,员工数量从10人增加到了40人,厂房面积也扩大到了上千平方米。
突然,台商消失了,根雕厂陷入了困境。
半醉半醒间“和树对话”
这一年,徐谷青27岁。
为了躲避债务,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在这之后的近20年中,那段时间养成的一个习惯未被改变,一个铁皮小酒壶从未离开身边。20年之后,他给自己的根雕取了个名字,叫醉根。
多年以后,徐谷青觉得,那种半醉半醒间的状态能使他的灵魂找到“和树对话”的感觉。
27岁是一个不容易轻易放弃的年龄。但徐谷青宁愿把自己走出困境的原因归结于某次醉后的一个梦,他梦到连续两次挑着一担玉米去磨面,结果倒进水磨的玉米老是半粒半粒滚出来,母亲在一旁大声责骂“大头(徐的小名),这么大了,怎么老靠父母,也不去查下那磨会不会渗水?”
第三次,奶奶和他一起去,才发现果然是磨渗水了。
徐谷青说,醒来以后他把梦境归结于“是上苍嘱咐我要经得起磨难”。
之后他迅速处理了库存的根雕,开始承接过去不屑的根雕装潢、给宾馆餐厅定制根屏风、根画。同时筹措了七八万元的资金,先后在上海、杭州办了4次展览。
一年之后,他联手中国美院画廊,由浙江省根研会和开化根雕厂联合举办的“浙江省根雕人物精品展”和“开化根雕艺术品展示会”在杭州开幕,引来了大批客商,这次展览被业内称作是“浙江根雕展的新纪元”。一位珠海的老板出价60万元,买走了徐谷青尚未来得及处理的一件作品。
每棵树都是有灵魂的
在徐谷青的王国里,他的臣民们应该是性格迥异的。在这片360亩的国土上,他们都应该有合适的位置。
为此,在开化根博园,他必须亲自为每一块石头、每一个树根寻找到最恰当的地方。他对树的感情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他坚信自己能听懂树的语言。
曾经某一次,他雇人从外地运送一棵古树,在途中出了事故,古树的枝丫砸伤了搬运的工人。徐谷青觉得那是由于工人在搬运的过程中对树不够尊重造成的后果,他赶了几十里路坚持与树“对话”。
“后来就很平安”,每次半醉半醒间,他都努力说服他的朋友,那是他对话的结果。
而他一贯坚持做的一件事情是,每挖去一棵树根,他一定会在这个地方种上一棵树。因为,“万物的灵魂都是需要得到延续的。”
据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