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说,自救队伍上山半小时后,突然刮起大风,原本被扑灭的许多火点再次着火。“忽忽”的火苗声和“噼啪噼啪”的树枝爆裂声2里外都能听到,目测火苗有10多米高。
“火就从我们身边烧过,浓烟弥漫,5米外看不清任何情况。我和其他村民想用松树丫枝来扑灭,但完全没有效果。我们一边跑,一边喊,但声音微弱。”章始成说。
据他回忆,大风期间,有人听到山上传来“救命、救命”的微弱呼叫。
循着声音,村民们发现了受伤的姜明三、姜良礼和余诗金,背他们下山。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火越过了防火隔离带,开始蔓延。在山上的救援村民靠近山顶的人往上跑,靠近山下的人往下跑。
在山腰救火的姜崇槐、姜美娣、姜明堂、姜良青、姜继学、余新养被包围了。
起风的时候,在山脚下等待的单绍芝拨了给男朋友姜继学的第五个电话。
“浓烟起来后,我开始担心了,快一点半的时候,我开始打电话给他,前两个电话被掐断了,后两个无人接听,最后一个是无法接通。”
“我们两点左右来到山脚下,同时到现场救援的还有周围3个乡镇、2个国有林场以及消防、武警大队共200多人的队伍。但到现场的时候,已经出现伤亡。”
县森林警察大队大队长胡永军回忆。
一位在场的村民说,半山腰开始出现哭声的时候,大家心抽紧了。
人被抬下来的时候,很难受,很难受,大家一下子哭起来了。
事后,救援队伍发现,牺牲的6位村民遗体离得不远。
姜美娣的妹妹告诉记者,据在场的人描述,姐姐遗体被发现的时候,柴刀扔在山顶,人就离山顶不到5米。
“只要再走几步,就能逃出来了。”她哭了。
追思——
火灾过后第二个晚上,村里静悄悄的,牺牲村民的遗体被摆放在临时搭建的灵堂。
村子的各个角落,眼泪无声流下。
他说今年11月要迎娶我的
姜家镇浮林村麻田38号,是姜明三和姜继学的家。
门前新帖的红对联上写着:一年四季春常在,万紫千红总开花。
只是今年春天山间的鲜花,28岁的姜继学看不到了。
他的DNA报告昨天上午出了,确认了遗体。
“我们认识7年了,在学校的时候他就特别爱学习,特别刻苦,到了工作岗位后更加努力。他在杭州机床集团上班快4年了,参加过沪杭高铁、杭宁高铁项目,最近一年他经常出差,去年还是单位的先进个人。我们打算11月结婚的,打算买房的,我的父母特别喜欢他……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单绍芝的眼睛肿得厉害,眼泪哭干了,话不成句。
她的父亲和姐姐从安徽赶了过来,两家人抱头痛哭,他们从没有想到过,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种方式。
78岁的爷爷姜良平参加过抗美援朝,他看着未过门的孙媳妇,眼眶湿湿的。“我跟他在山腰上救火,我跟他说过了,不要往上走了,他惦记他爸呀。”老人声音颤抖说,孙子在大年初一还去帮别的村灭过山火。
这个时候,姜继学的父亲姜明三还在浙二抢救,没有人敢告诉他,年初七要回杭州上班的儿子已经永远留在了家乡。
采访的时候,邻居们都来了,有位村民轻轻说了一声:姜明三是我们的前任支书,他这个人很好,在任期间,村集体经济翻了一番,退下来以后,就成为村里的护林员。
20年村会计,6年村支书,姜继学的父亲姜明三留给村民们的印象更多是他手中的那把“老算盘”,不过这把算盘打的却不是自己的小日子,而是时时刻刻在为村民们精打细算。
“当时他管‘家’在全乡都是最好的。”姜家镇镇长严小平说,最初认识姜明三时,姜明三就在当村会计,“一把算盘让当时的麻田村成为全乡经济实力最强的村,后来他担任村支书后,老百姓的经济收入和集体经济又翻了一番。”
2006年姜明三卸任村支书后,很多人以为他会有情绪,可他还是和原来当支书一样,依然把村里的事务时刻挂在心里,始终如一为村集体事业操劳,继续担任村调解主任。
“想群众之所想,解群众之所难,切实办好顺民心解民忧,惠民生的实事,把村里的调解搞好。”这就是姜明三留在村务公开栏里的郑重承诺,做出同样承诺的还有姜美娣。
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28岁的姜建伟是姜良青的儿子,他原本计划今天回杭州的。在电脑城上班的他回家机会不多,但是每个星期都要跟爸爸通电话。
6岁时父母离异,爸爸是他唯一的依靠。
村里人悄悄在我耳边说:“建伟以后是孤儿了。”
在浮林村,57岁的姜良青是一个人人称道的老实人。他平时务农,闲来在家开个家庭理发室,遇到孤寡老人来弄头发,就不收钱。
这个并不富裕的家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老姜经常烧点水,泡点茶,在自家门口招呼大家来坐坐。
火灾发生时,姜建伟送来做客的哥哥出村,出门的时候,他知道父亲正在换衣服。
听邻居们说,一听到失火了,姜良青就拿着柴刀,三角铲冲了出去,还一边喊村民上山救火。
“他平时很省很省的,本来打算攒钱买房子的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都失去了,我什么都不想说。”姜建伟已经32个小时没有合眼,没有吃过东西。
据村民介绍,姜良青的遗体搜寻了五个多小时才找到。和姜良青一同被发现的还有村民余新养的遗体。
之前,事业小成、一心想让父母安享晚年的儿子试图劝说父亲,年纪大了不要冒险上山去灭火。
“我是村民小组长,我要是不去、不带头,火怎么扑灭,我一定要去。”执拗的余新养用他的义无反顾,为儿子上了“最后一课”。
他说我是17年的老支书了怎么能不去
“党员怎么能不去?”
姜子鹏说,这是父亲姜明堂去救火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爸爸还在门口晒太阳,一听见村里有人说失火了,就冲去了。他根本不听我的劝。”
这句话,成为了平时和蔼可亲,遇见难事都耐心讲道理的父亲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姜明堂,1952年出生的老党员。60岁的他在这个村当了三任、17年的村支书,2003年退休。上世纪90年代,经过大家的努力,村里还被评了杭州市文明村,如今的村道也是在他带领下修建的。
姜明堂留下两个未成年的子女和一个久病的妻子,他的妻子因为接受不了事实,已经住了两天医院、几次咳血。
“他希望我能快点结婚成家,家里的日子能越过越好,他希望……”姜子鹏说父亲有许多新年愿望。
她为村里的事总是冲在最前面
50岁姜美娣是牺牲的救火英雄中唯一一位女性,她是党员,是浮林村的计生联系员。
原本在外做客的她接到失火的电话,赶回村里,上山救火,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如今,70多岁的老父亲、母亲躺在床上擦着眼泪,她的两个儿子和丈夫默默地守在床边。
对这个家庭来说,日子刚刚开始好一点。
姜美娣靠养猪、养蚕和丈夫打工赚了一点钱,盖了这个三层小楼。除了担任村里的工作外,她还要照顾患青光眼的父亲和常年卧床的母亲。
她是家里的开心果,顶梁柱。
“你们看看她的笑,这是我前几个月刚给她拍的,她笑得多高兴啊。”姜美娣的妹妹从外村赶来,她把姐姐的照片给每一个到家里的人看,让大家看看姜美娣的笑容。
妹妹说,姜美娣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要强的人,是一个村里出了名的直性子,作为村干部,为了工作她不怕得罪人,当了十七、八年的村计生联络员,就得罪过不少人,可最让村民佩服的是,白天为了工作和村民拌了嘴,晚上她还会继续上门做工作,她干计生工作已经20多年了,平时工作勤勤恳恳,一丝不苟,为村里的事情,她一定冲在最前面。
他是家中顶梁柱
“客人还在喝酒呢,爸爸就冲了出去,还没吃饱啊。”
女儿姜梅竹回忆一想到这个片段,眼泪又掉下来了。
上有老父亲,下有小孙女,由于子女在外打工,58岁的党员姜崇槐一直都是家里的主心骨。
村里人说,他人热心、善良,手又很巧,木工、务农都是一把好手。
大年初三的那场大火起来的时候,姜崇槐还在招呼客人吃饭,一听到失火了,他二话没说,放下饭碗就奔向了起火地点。
“我哥哥是党员,还是村民代表,一直来什么事情都说要在最前面。看着他冲出去,我们只有支持。”
姜崇华是姜崇槐的弟弟,当时和哥哥一起赶到了火场。
“我在下面救火,我哥哥一直冲到了最前面。我想让他下来,到安全的地方,但又怕他说我,只好比划手。”
姜崇华说,由于当时火大,根本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哥哥朝他摆摆手,意思是说前面还有人,他要到前面去。
一阵风过后,人就不见了。
事发后,大儿子姜文正冲上山找人。
“我找不到他,就帮着大家抬着人下山。我一边哭,一边走,你们知道吗?家里的新房盖到第二层了,今年就要搬进去了呀。”
35岁的他,眼眶湿了又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