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11月16日讯
酒店、酒吧、咖啡美食等等与酒有关的店铺在温州城乡星罗棋布。关于酒的广告在荧屏、在移动车体、在户外广告牌上层出不穷。酒的诱惑招摇而迷离。
在五花八门的酒的狂轰滥炸下,不少人喝得四体稀松,喝得精神恍惚,喝得家庭濒于破碎。到底温州的酒精上瘾者及他们家庭遭遇了怎样的痛苦?温州近年来酒市场闹猛到何种程度?社会上与酒精相抗衡又出现了什么新法?
温州是一个酒类消费大市,近年酒依赖者明显增多。一名深度上瘾者向记者控诉“酒精罪行”:不是我拿酒,而是酒拿我。
戒酒“派对”
今年40岁的夏川云(化名)看上去有些显老,酒精在他身上肆虐过的痕迹犹在,脸上肤色泛着暗红的光,眼睛也缺乏应有的灵动。
11月13日,记者在民康医院戒酒互助会见到了夏川云。戒酒互助会是温州出现的专门治疗酒依赖患者的新形式。陪夏川云一起前来的妻子告诉记者,丈夫戒酒刚满一周年,在这一年时间里,他做到了滴酒不沾,除了怕累以外能过正常人的生活,现在夫妻俩在家种些菜卖,日子虽然清苦,但也和睦安逸。
参加两周一次的戒酒会是夏川云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课程。夏川云平时木讷,但谈起心得时滔滔不绝,这引起了治疗医生陈瑶偏等人的关注。
夏川云告诉记者,戒酒是一场与时间和酒瘾抗衡的漫长战争。“我现在真的不再喝了,但又难受得很。酒瘾就如影子一样时时在纠缠着我。”
戒酒心得会时间长短不限,成员们畅所欲言,可以展开交锋,成员们互相督促、监督。
来自洞头北岙的陈先生与夏川云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陈生先是新成员,家庭美满,原先同时做着好几个生意,但自对酒精依赖后,生意荒废了,家人嫌弃他。他主动到民康医院戒酒,后加入戒酒互助会。陈先生说,“我向夏先生学习,他是重度酒依赖症,能戒得如此彻底,这让我戒绝酒瘾增添了信心。”
我目睹他们结伴离开医院,难以想象,他俩原先曾是“恍惚”之人。
崩溃边缘
夏川云十几岁就开始喝酒。他的乡邻中多豪饮者,斗酒是大节日农村的一道景观。村头巷尾常有好事者为饮者排名。夏川云觉得有趣,便试着喝,起初这种辛辣的液体难咽,但下腹后竟然有美妙莫名的感觉。
夏家里兄弟姐妹多,每逢节日,在家宴上父兄总劝他多喝几杯。赴喜宴,他也豪饮。他认为酒量是出风头的筹码,能将别人喝趴下,就如拳击手将对手击倒一样风光。
夏川云饮酒的动机就是这么简单。
夏川云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是他的新婚之夜。亲友知他善饮,轮番进劝,夏川云自以为久经沙场无败绩,来者不拒……喝下最后一杯时,夏川云软瘫在地,不省人事。
有了第一次烂醉,便有第二次、第三次……夏川云意识到醉酒给他带来了很大伤害,决意戒酒,然而屡戒屡复饮。
他的妻子说,丈夫戒酒戒了好多次,都是痛下决心的,其间遭受的痛楚令人同情。但复饮后就变本加厉,醉酒的次数更加频繁,将她也逼得快要绝望了。两个子女要上学,家庭负担加重,平时他也出去打些短工补贴家用,自频频醉酒后,不能打工,家庭陷入困境。
洞头的陈先生喝酒经历与夏川云有别,他善饮,他是因为接待客户成为酒依赖者。最后喝到什么事都不顾了,将妻子的哭诉当成耳边风。
陈先生这次铁心戒酒,要找回丢失的人格。他深感,从“酒仙”到“酒鬼”只有一步之遥。
忍无可忍
夏川云从前年开始“专业饮酒”,整天整天在家里喝,醉了睡,醒了喝。喝了之后无事生非。他迈着踉跄步子在村巷里操着模糊不清的嗓音骂人,见谁骂谁。
乡邻见到夏川云迎面而来,纷纷退避三舍。夏川云经常在野外或者凉亭里露宿。妻子每每寻到不成人形的夏川云时,感到深深的绝望。
夏川云每天清醒的时候就是向妻子讨钱买酒,妻子不给钱,就是一顿捶打和辱骂,妻子迫于无奈掏钱给他,他便乐悠悠地提着酒瓶出去打酒,然后又慢悠悠地独酌独饮,暗红色的脸慢慢酡红,眼睛慢慢游动不定起来,又开始口齿不清地骂人。
有一天,他又提着酒瓶出门,老父忍无可忍地拦住了他,夏川云眼睛一瞪,用力推父亲,父亲打了一个趔趄,他对父亲第一次动手。
人不为人,家将不家。夏川云的家处于深深的危机之中。
去年11月,夏川云又一次大耍酒疯的时候,家人终于决定出手,将夏川云“扭送”到市民康医院强制戒酒。
在药物的作用下,夏川云慢慢清醒过来。他住院三个月时间,康复情况较好,院方将他转入团体继续治疗,即加入戒酒互助会。
“合法毒品”
“酒依赖是一种慢性的心理疾病。”陈瑶偏说,但社会与患者本人却不认为酒依赖是种心理疾病,这个认识误区导致酒依赖患者得不到及时和有效的治疗。
我国是酒文化悠久的国度,饮酒甚至被视为文化现象,李白就被人誉为“诗中仙”、“酒中仙”。“殊不知,他醉卧长安、水中捞月,显然是发酒疯所致。”陈瑶偏说,现代生活应酬频繁,饮酒成了人们回避不了的内容。而温州人情盛行,各种酒类销量很大,酒依赖者虽无确切统计,但近年人数在明显增多。
陈瑶偏介绍,酒依赖症状主要有三种形式:第一是长期大量饮酒,没有酒便感到生活索然无味;第二是间歇性酒狂,这种人可以连续几日不饮酒,但一饮酒就喝得酩酊大醉;第三是长期少量饮酒,酒不离身。“喝酒人可以拿自己的饮酒习惯与以上三种酒依赖症状进行对照,及时告诫自己,远离酒依赖。”
陈瑶偏说,酒依赖与饮者酒量大小无关,酒依赖的形成由物质和心理两方面决定,与毒品依赖形成的机理相同,都是物质性依赖,只不过毒品是国家法律明令禁止的,但酒却是合法的商品。在这一点上,酒对酒依赖患者来说是“合法的毒品”。
“饮酒所致的疾病负担已上升到所有疾病中的第五位,这是触目惊心的。”另一名医生叶敏捷说道,由于喝酒太过“深入人心”,酒依赖便也被人们见惯而不怪。我们的周围可能就存在酒依赖倾向者,他们欣然赴宴,在宴席上欢快地推杯换盏,以醉醺醺讲酒话为乐事,等等。这是最值得警惕的。酒依赖不仅摧残了饮者身心,同样危害到家庭和社会。现在温州酒后驾车这种违法行为仍存在,这些司机要么是一名酒依赖倾向者,要么干脆就是酒依赖者。“从这个意义上说,及时消灭消除酒依赖倾向,这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叶敏捷说。
摆脱心瘾
酒依赖最可怕的症状是不择手段取得酒类。陈浩然医师说。其疯狂举动就是典型的“酒拿我”,酒成了患者的生命支撑。
治疗酒依赖要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双管齐下,药物治疗只治标,心理治疗才治本。脱掉酒瘾——心瘾才算大功告成。然而,复饮率往往高达80%,有些患者一出医院便直奔酒店买酒,这类患者的戒酒以失败告终。
市民康医院对酒依赖患者治疗进行了探索,于去年6月份引进AA——戒酒互助会机制,尝试了一年多时间取得一定的成效。现戒酒互助会有20多位成员,每两周组织一次座谈会,这对患者最终摆脱心瘾起了较好的作用,目前医患双方都收获了不少宝贵经验。
北京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黄剑教授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十几年前,我国就引进戒酒互助会,但发展缓慢,这与国人对酒依赖的认识不足有关。而温州在短时间内取得了成绩,这不容易。据黄教授了解,做戒酒互助会温州是全国最好的地级市,也是目前为止浙江第一个城市。温州晚报 记者 徐贤林
》》》》链接戒酒互助会
1935年6月,纽约股票经纪人Bill与一位医生合作在俄亥俄州成立了第一个戒酒会的团体。目前,戒酒互助会在全世界的会员已超过200万。该团体人人同舟共济,相互交流,相互鼓励,以便携手解决共同的问题,并帮助他人从酒精中毒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