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一个杭州的宝贝。
她不是周国平在书中如泣如诉怀念着的女儿妞妞,她是杭州人的妞妞。
妞妞,生于2009年5月25日,出生时就有7斤7两,一直是个健壮的孩子。
在即将过去的这个2011年,7月2日。当天的报纸上说,杭州多云转晴,最高气温36摄氏度。
13点30分,这是杭州一个寻常的夏天午后,妞妞小小的身体突然从10楼阳台出现,在邻居、保安揪心的目睹中,她瞬间飘落……
就在所有人还来不及惊叫的时候,一双柔弱的妈妈的手臂接住了她。
那个妈妈叫吴菊萍。后来的时间里,全国人民都叫她“最美妈妈”。
杭州滨江白金海岸小区22幢。
中秋节时,妞妞回了一次家,那是她从7月2日住进医院以后,第一次回家。
妞妞的家住在22幢,东侧有10多棵树,枝头系着的黄丝带随风飘展,仿佛在传达一份牵挂。吴菊萍勇敢地接住妞妞,它们双双住进医院,小区居民自发在这里为他们祈福。大家期待着,有一天重新看到妞妞蹦跳的身影。
中秋节回家时,妞妞从客厅跑到卧室,搬出自己的玩具架子鼓,对着麦克风唱起来,爸爸则一直背靠着阳台看着她笑。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2个月多来,妞妞的爸爸每晚至少醒来2次。那些夜里,如果能听到女儿说梦话,他才会有些许安全感。“妞妞做梦基本上只有两个内容,不是说讨厌‘坏手’,就是回家。”爸爸章中华,牢牢将女儿的梦话记在心里。
同样,整个杭州滨江白金海岸小区也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从小区物业保安一直到左邻右舍,大家都在边猜边议论,妞妞就快出院回家了吧?大家突然有了共同的牵挂,共同的柔软。
在那个初秋的暖阳里,桂花的香气中,小区大门口高挂起横幅——“向‘英雄妈妈’——吴菊萍致敬”、“祝妞妞小朋友早日康复”。
杭州竹竿巷57号。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儿童医院位于杭州竹竿巷57号,巷小,医院名气大,所以巷子里永远是挤挤挨挨的人和车。生病儿童的焦躁与拥挤的巷子,给那里的空气注入了某种不安。
儿童医院重症监护中心主任张晨美,这位从医20多年的儿科专家。在他的经验中,如果孩子从二三楼落下,落在松软的草地上,救治及时的话,存活的希望很大。可是第一次听医院通知他“有个孩子从10楼坠落急需抢救”时,张主任心头一沉。
见到病床上的妞妞时,张晨美记忆犹新:孩子陷入昏迷,全身都浮肿,尤其是肚子鼓胀,有内出血。那时谁也不知道妞妞的命运如何,包括这位资深的儿科专家。妞妞的各项生命指标,都提示着危重,极危重。
随着新闻的跟踪,张晨美觉得:人们——所有关注到这条新闻的杭州人,需要这个孩子有救。这个城市,需要妞妞,需要她来证明奇迹在现实中的存在。
这一点,他从每天接到的几十个关心妞妞的电话就能深深地感受到。“最开始是医院领导叮嘱不惜一切代价救孩子,后来不断有同行医生关心,媒体朋友的关心,再后来,亲戚、朋友,自己正在外地读书的女儿,都迫切地想知道,妞妞好不好?一丝一毫的病情变化都是天大的事。”
妞妞在监护室,得到护士们细心的护理。除了每天用药细心核实时刻观察,她们每天用两个小脸盆,一个洗脸,一个洗身体。脸颊、眼角、口唇周围、耳朵后面,都用温开水擦拭干净,再轻轻按摩全身,同时,检查全身的皮肤是否有破损,连头发里都看过。见妞妞头发有些长,担心挡住眼睛影响治疗,有人请示护士长楼晓芳是不是给妞妞剪头发。楼晓芳望了望病床。“再等几天,这么漂亮的小女孩。万一……留着头发家人见了心里好过点。”多年的护理经验告诉她,这孩子伤得太重,就像一块嫩豆腐,从高处掉下来。
监护室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在努力,张晨美每天7点不到就出现在医院,上班前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门口那张床上妞妞的病情,护士们每天照顾着20多个危重患儿,还是抽空会跟妞妞说说话。所有人都没有放弃。
住院楼2层儿内科监护中心。
所有人都没想到,奇迹这么快就出现。入院手术时,受伤的妞妞因为刚吃过中饭,腹腔食物造成感染,种种不利因素让医生很焦急。可第三天,医生检查妞妞的瞳孔,孩子对外界刺激开始有轻微反应。这个消息,绝对给医护人员带来狂喜,大家都感叹,妞妞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张晨美说,孩子从高空坠下,最脆弱的其实是颈椎和头部。
他感叹着还原出妞妞下坠时的情形,一定是侧身的,而且头部和颈椎都在吴菊萍手臂上得到保护,才没有在缓冲时折坏了这最关键的部位。
当然,治疗时,妞妞平素结实的身体也让医生庆幸。
在医生看来,妞妞的生命,是无数个冥冥中注定的奇迹拼接起来的。不管失去哪一个细微的环节,都没有现在这个快乐的妞妞。
妞妞在重症监护室整整20多天,几乎每一天都用惊喜回报医务人员。
“妞妞眼睛睁开了!”
“妞妞讲话了!”
“妞妞能喝奶了!”
一个个好消息从监护室传出,报纸、电视、网络,所有的传播渠道都在告诉杭州,告诉所有关心妞妞和“最美妈妈”吴菊萍的人,所有的心情跟着妞妞起伏。
吴菊萍来自本能的伸手,救了一个孩子,仿佛也救了一个世界——在人们不相信空气是好的,不相信水是纯净的,不相信食物是安全的……不相信身边太多应该相信的事物时,妞妞的健康,仿佛是一根绳子,连接起了更多的相信。
相信我的邻居。
相信我的父母。
相信我住的小区,相信保安。
相信我们的城市,相信我们的内心。
必须相信妞妞会健康起来。
杭州解放路88号。
妞妞成为一座城市的共同维系。
从儿童医院转出,妞妞去了位于解放路88号的浙医二院做康复治疗。那时,妞妞的视力比较差,左手左脚灵活度有限,走路还不行。
行动不便时,妞妞有意回避使用左手,而当妈妈有意锻炼她,让她用左手把桌子上的石榴籽捡起来时,妞妞也会懊恼地打这只“坏手”。
为了多让妞妞锻炼左手,病房里爸爸妈妈、外婆、奶奶,每个人都把右手包起来,跟妞妞一起用左手,拿杯子、吃饭,这让康复医生惊叹,妞妞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视力恢复了,肢体也迅速恢复。
妞妞受过多少苦,爸爸最清楚。出事后,他抱着女儿小小的身体,由重变轻,他的泪水就多了;现在妞妞由轻变重,爸爸的泪水也少了。“以前的事我们从来不提,她只要好好长大就足够了。”
北纬30度15分,东经120度12分。杭州。
在地理位置上,这个处于亚热带的城市,因为风景秀丽而闻名。生活在风景里的人们,因为有妞妞,有了共同的寄托。
2011年9月12日,妞妞与“她的妈妈”吴菊萍受伤后第一次见面。
2011后9月27日,因救妞妞而手臂骨折的“最美妈妈”吴菊萍,伤愈出院。
2011年9月28日,妞妞出院了。医生说,妞妞的精神、视力、智力、记忆恢复正常,骨折愈合好,偏瘫肢体活动能力恢复,可以自主行走。但是损伤到了神经、肌肉,妞妞的左手指、左手腕、左脚仍要进一步康复。吴菊萍伸手一接,是给妞妞生的机会,后续的治疗一步步走来,步步都要正确踏实。
妞妞的爸爸说,妞妞出院后,空余的时间,妞妞除了到楼下找小伙伴,还经常吵着想要去干妈吴菊萍家里玩。
妞妞的妈妈说,以前粘着爸爸妈妈和奶奶,现在也很粘干妈。
妞妞的左手恢复得很快,以前使不上力气,经常说“坏手”,现在吃饭、穿衣也基本能用左手了,但小手力量还是不够大,需要继续做康复。爸爸成了名副其实的奶爸,每周一到五,到医院里做康复,练习温水里捡珠子,妞妞的精细动作好多了,现在主要是肌肉力量的恢复。
杭州人的妞妞,你只要好好长大,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