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1月05日讯 据《今日早报》报道“你们知道的,做生意公开跟政策对着干显然是行不通的。再说之前有人公开接受媒体采访就被树立成典型。因此,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谢震(化名)若有所思地说,眼神中充满了迷离。
谢震是来自温州平阳的一名在山西投资煤矿的普通煤老板。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之前屡背骂名的“煤老板”,今年因为山西煤炭重组事件,转而成了媒体和社会同情、声援的对象。
然而,面对社会各界的援手,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公开站出来伸手接受。他们只能等待,而等待他们的则是一片迷茫。
“黑黄金”投资梦碎了
2006年8月,谢震耗资5000万元从上家买下了山西一个年产20万吨的煤矿,其中资源费1500万元左右。
“刚买来的时候,这煤矿就是光秃秃的一座矿山,上面什么都没有。”谢震买来之后便开始进行一系列的开采准备。“建设基本的厂房,安装开采设备,这些准备工程就花了1500万元左右。”
谢震当时判断,这个煤矿的储量比较丰富,就签了18年的开采合同。“按照当时的形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两年便可收回投资。”由于之前有很多平阳人在山西投资煤矿赚了钱,谢震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山西煤炭投资大军。
而一次性的资金来源,并不是谢震一个人所能承受的。于是他四处筹钱,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从他的亲戚和老乡那里筹集的。“这样的投资模式在我们那边已经是一种普遍模式了。”他介绍说,和他直接联系的就有十几位大股东,占总投资的50%左右。
2007年6月,谢震的煤矿通过验收,进入了梦寐以求的生产阶段。然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到1年,当地煤炭主管部门便下令其停产。今年5月,《山西省煤炭产业调整和振兴规划》出台,规定“单井生产规模原则上不低于90万吨”,这对绝大多数民营煤矿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前,他正准备申报30万吨年产量,如今煤矿被列入了整合的名单之中。
“虽然去年上半年就已经有接收的人员进入矿场,但针对怎么补偿,补偿多少的问题,他们一直不跟我们谈,正式谈妥还遥遥无期。”谢震说,为避免其间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他至今还一直在支付矿场维护费,仅此每个月就要花费至少20万元。
那边没有收益,而且每个月还要投入,这边的股东又开始经常催他,这两头的夹击让谢震很是头疼。“后来媒体把这一事件曝光之后,我们老家的一些亲戚、朋友开始理解我了,并和我一起投入到了谈判。”
对于温州很多在山西投资煤矿的老板来说,谢震的遭遇并非个案。据统计,浙商在山西投资煤矿的企业超过450家,投资总额超过500亿元。谢震表示,“虽然前些年温州炒煤团遭遇了很多信誉危机等困境,但相比起来这次他们所面临的困境要艰难得多。”
导致天翻地覆的文件
让谢震们陷入如此前所未有困境的便是山西省政府的一纸文件。
去年5月,山西省政府出台《山西省煤炭产业调整和振兴规划》。这份文件提出,到2011年,山西全省煤炭矿井总数由2598座减少到1000座,到2015年减到800座,原则上企业规模不得低于300万吨,单井生产规模不低于90万吨,保留矿井要全部实现以综采为主的机械化开采。
在2008年的9月2日,山西省政府颁布的《关于加快推进煤矿企业兼并重组的实施意见》就开始让很多煤老板觉得风头不对,当时就提出对现有民营煤矿实行国有控股,将形成2到3个年生产能力达到亿吨级的特大型煤炭集团,3到5个年生产能力在5000万吨以上的大型煤炭企业集团,国有或国有控股煤矿占据绝对主导地位。
山西煤改新政大幅提高准入门槛,就意味着浙商450余家6证齐全的煤矿要被兼并或关闭。“这项政策一出,很多2007年之后投资的老板基本上是血本无归。我们幸好还生产了将近1年。”谢震有些无奈地安慰自己说。
“我们之前都是按照山西省政府的要求投资煤矿的,现在怎么突然就全盘否定了呢?”谢震很痛苦。
上个世纪90年代初,中国的煤炭价格开始放开,计划外的煤炭市场初步形成。尤其是到了2001年后,山西省政府出台了各项招揽民营资本进入煤炭领域的优惠措施,大量民资涌入煤炭行业。这其中有很大一批是来自我省温州等地的投资者。
然而,随着进入的人多,而且各种煤矿事故不断,2005年,山西要进行煤矿整合兼并,要把之前大大小小1万多个煤矿整合成现在的3000个左右。
当时谢震认为这是一个介入山西煤矿投资的不错机会。“之前各种煤矿太乱,政策风险比较大,整合之后应该好多了。”于是,他们按照山西省整合之后的各项规定在运城投资了这样一个煤矿。“现在政府政策这样随便变,我们如果变回来了,说不定明年政策又要变了。”
“煤价从去年大跌之后就一直没再起来,如今又赶上兼并重组,无异于雪上加霜。我投入了上亿元,以2008年前后的行情,收回投资显然是不可能的。”跟谢震一起投资的周天晓(化名)也无奈地说,“本指望如今中国经济逐渐好转,资源价格接下来上扬,能有转机,利润都看得见了。结果晴天霹雳,这个时候又要兼并我们,把我们完全从这个游戏中踢出局。”
煤老板的路在何方?
“说实在的,我们也希望不出事故,整个行业能够更加规范。但万万没想到,现在弄到这个局面。”谢震又叹了口气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是根据评估价折合成现金退出,另外就是作价入股。”
“整合到大集团之后,人力成本一定会增加。这样,每生产一吨煤的成本会大大提高,算下来,利润一定很微薄,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投资开始赚钱?”谢震说,面对入股未知的收益,以及更大的政策风险,大多数煤老板选择“折价套现”出局。
“让你卖你就卖,不卖也卖;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卖不行。”这是今年以来在煤老板当中流传颇广的一幅对联。然而即使抱着这种“惹不起,我还躲不起”的心态,温州煤老板们依然很难从这个局中全身而退。
谢震说:“相关方面通过各种手段把我们的证件拿走。现在那些当初没有上缴证件的,都以换证为由拿走,很多人就再也没有拿到新证。相关的补偿金是多少,如何支付等关键问题根本都没谈。”
“既然政策变了,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也会积极配合。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希望能有一个公平的市场环境,我们的合法权益也能够得到保证。”谢震说,在整个兼并重组过程中,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主动权。因此,煤老板间流传这样一句话:煤矿以“白粉价”买入,现在要以“白菜价”卖出。
“他们为了完成上面指派的重组任务,在补偿金额和付款方式都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就让我们签订转让协议。”谢震颇为不理解地说,在煤矿的资产评估方面,根本不按照资源储量来,而是按照矿区的房屋建筑,以及设备投入等来计算。这样一来一个10亿吨储量的煤矿与1亿吨储量煤矿的资产基本上是一样的。
随着山西煤矿重组事件被媒体曝光之后,社会各界一反之前的批判态势,反而给予了煤老板莫大的同情和声援。浙商研究会、泽大律师事务所等机构都纷纷出来为煤老板说话。然而,遗憾的是,至今没有一个煤老板公开出来接受帮助,通过法律等渠道解决问题。
“我们现在就是希望能够把投进去的钱拿回家。”谢震有些无奈地说,“今后即使山西有金子让我去拿,我都不敢去了。即使在山西投1亿可以赚10亿,我还是宁愿选择去别的地方投1亿赚1000万。”
记者 余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