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点评的是两个网络类型文学作家的作品,是他们长篇小说的节选,各一万来字。因为是那么短的节选,所以就只能就看到的文字做点简单的点评。
网络类型文学和纯文学应该有不同的评价标准,所以,我们首先要看作者的写作目的,或者说定位。就是说,作者在写作时是纯粹面对市场,强调娱乐性的,还是在面对市场的同时,也考虑作品的文学性和价值承担。我认为,不能强迫网络类型文学必须要有纯文学那样的严肃的社会关怀和终极关怀,但我也认为,因为承认市场和娱乐的合理性,就可以在价值观上可以没有底线,在审美上可以没有追求。
陈众(笔名君子无醉、前生等)2004年开始创作,擅灵异悬疑题材。我这次读的是他的170万字的《青灯鬼话》(大陆纸书出版名称为《青灯诡话》)的节选。据介绍,这部作品乡土气息浓厚,剧情曲折离奇。这两个特点,即便在这短短的一万多字中,也是能看出来的。但就网络类型文学来说,“剧情曲折离奇”并不奇怪,因为这本来就是这类作品吸引读者的基本要素,但“乡土气息浓厚”确实是这部小说很可贵的一个特征。在同样都追求情节曲折离奇的类型文学中,你要靠什么来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呢?现在的很多同类型的类型文学作品,辨识度不高是一个比较普遍的问题。如果从辨识度的角度来看,陈众的这部作品中的乡土气息确实是具有独特性的,小说情节姥爷吸旱烟的形象就非常有味儿。从节选的部分看,作者在叙述、语言、想象力、气氛营造等方面,也都显示了一定的功力。灵异悬疑,还加点色情、暴力,应该也是能吸引很多年轻读者的。但从节选的部分看,这部小说至少存在以下几方面的问题:
一是价值观上面的问题。小说过分渲染了血腥、暴力。节选部分写的是一个复仇的母题。女主人公何青莲因为自己被强奸怀孕,被打工回来的丈夫殴打,被强奸者张虎踢得流产,流产的孩子也被张虎踩死,苦大仇深,所以她的鬼魂回来找张虎复仇,应该是合情合理的,但被她附体的张虎,也对自己11岁的儿子下手,场面非常的血腥和暴力。我以为,这种以暴制暴,尤其是对孩子下手的价值观,是相当过分,不该得到肯定的。当然,在文学经典中,也有这种对孩子下手的血腥情节,比如曹禺的《原野》。但问题是,《原野》中虽然也有这样的血腥情节,但曹禺并不肯定这种复仇的合理性,他是以此引出对被欲望和仇恨控制的人性恶的反思。作者在对这本书的介绍中说,小说是“引导人们对于是与非的认知和理解”,“始终弘扬正义,惩治邪恶”。但问题是,世界远非就是是与非、正义与邪恶那么简单。暴力、战争虽然在人类历史中反复出现,但都是属于值得反思的行为。所以在写暴力、血腥的时候,作者必须退到足够远的距离,以一种审美的眼光去审视它,而不是不做保留地肯定它。这样,小说的思想内涵才能更具有深刻性、丰富性,从艺术上讲,也能更含蓄,更耐嚼。
二是细节方面,有些地方不够精致,整个过程都比较粗糙,禁不起认真推敲。比如红松回家对何青莲的盘问和何青莲的回答都比较潦草,尤其是张虎的行为违反世情常理。红松对何青莲动手是可以理解的,张虎作为一个外人,在旁边煽风点火是可以的,但小说中,他居然敢当着红松的面向何青莲下毒手,(即便他是怕自己的恶行暴露),肯定是违反常理的,邻居对此也无知无觉,也是一样。
余晶莹(笔名梦笔锦书、人鱼)是个多面手,她的小说有情感的、职场的、现实的、历史言情的、悬疑推理的。在当下网络类型文学普遍离现实比较远的情况下,她想“用自己的笔记录下身边的人和事,坦言出心里的情和梦”的想法,算是有一定的现实情怀的。我所看的是《现场没有证据》的节选,或许正如小说中所说的:“一个小小的伎俩,让虚实在这里混淆;一份难填的欲壑,让阴阳在这里交汇。人心,才是最可怕的陷阱,而真相,又会在何处等候呢?”“人心”正是作者所要关注的主题。
从节选部分可以看出,作者在叙事、语言等方面都是比较熟练、老到的。小说的人物众多,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很吸引人。但是也存在着一些问题,那就是叙述多,描写少。这其实是很多类型文学作品的通病,因为这类文学的读者是比较喜欢故事的,除了色情、暴力等描写之外,自然风光之类的描写,是无法获得点击率的。但是作为一部悬疑推理小说,我以为,比如对犯罪现场、人物的行为举止心理活动等方面的描写也是必要的。因为这不单是叙事方面张弛有度的需要,也是情节本身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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