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朵小花被放置在台儿庄大战遗址公园保留完整的弹孔墙上。图片均为新华社发

　　日军于1937年12月相继占领南京、济南后，为打通津浦线，连接南北战场，决定从南北两端夹击徐州，鲁南军事要地台儿庄成为日军的首争之地。

　　1938年3月，日军板垣征四郎第5师团沿胶济路西进，进逼临沂；矶谷廉介第10师团沿津浦路南下，直扑台儿庄。中国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以孙连仲第二集团军等部为主力，并请蒋介石下令调动中央军汤恩伯部，在台儿庄地区迎战日军。

　　3月31日，中国第五战区集中优势兵力完成了对台儿庄及其周边地区日军的大包围。4月3日，中国军队发起全线反攻，激战4天，歼灭日军第10师团濑谷支队大部、坂本支队一部共万余人。台儿庄战役后，日军指挥官濑谷少将被撤职遣送回国。

　　台儿庄大捷是全面抗战以来正面战场取得的一次重大胜利，沉重打击了日军的猖狂气焰，振奋了国人的抗日精神，坚定了国人抗战必胜的信心。

　　20来岁小战士，凭血肉之躯报国

　　台儿庄大捷，是抗战历史上最为壮烈的战役之一。而在这场战斗的背后，其实也是战区百姓们备受煎熬与伤害的现实。如今已是耄耋之年的李敬善，是战时曾在此居住的老宅主人，面对记者，他侃侃谈起了那段悲壮的历史：

　　我记得那时是民国纪年，我还小。台儿庄那会儿就是个镇子，规模和现在新建造的台儿庄景区差不多大。我家老房子，就是原先台儿庄的义丰恒商号，现在就在景区里，是台儿庄景区弹孔墙所在。

　　台儿庄战役打响前，当地人也知道战争爆发了，但那时信息比较闭塞，光知道又是临沂又是滕县，正打仗，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打法，以为就是小土枪小土炮那种打法。

　　滕县陷落后，日本军队就先去了如今的薛城区和峄城，当时他们的目的就是去台儿庄。爆发前十天，池峰城的部队就进入了台儿庄。部队向老百姓要麻袋、门板什么的，用来搭防御工事，主要是为了堵台儿庄西门、大北门和小北门。老百姓也很支持，都尽可能给部队。部队住民房，会和老百姓商量做动员，态度都很好，对老百姓也很好。

　　门堵好后，池峰城就让部队动员老百姓赶紧离开，挨家挨户说，这里即将要有大战。

　　但老百姓不懂啊，不知道什么是大战。也不情愿走，恋土恋家产。后来部队就向老百姓说日本军队的“三光政策”，见人就杀，老百姓们才走。

　　弹痕墙那里是个巷口，有个拐角。日本军队要从北面打到南面去，因为不熟悉地形，只能从这里过去。国民党军队就是在这里埋伏了重机枪，日本兵一过来，就全被消灭在这里了。可日本兵前面的倒了，后面的还在不停涌上来，于是就死得很多。等中国军队的子弹打完了，就开始拼大刀片子了。

　　中国军队都是灰色军装，每人一支长枪，机枪也有，手炮、迫击炮见过，但大炮没见过。

　　我记忆里，很多当兵的那些话我都听不懂，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两广和云南的兵，都是小青年，20多岁的居多。

　　后来电视电影里说的57人敢死队确实是有的，但那些人都30多岁吧。普通战士20来岁的，都是凭借牺牲精神来报国的，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那仗打得那么激烈，也容易被吓住，所以真正玩大刀片子的还是30多岁的。

　　地里挖两铁锨，就能看到累累白骨

　　百姓往外跑时，土匪很猖獗，和地痞恶霸混在一起。于是我们就和亲友合在一起走，我们家40多口人。当时钱也不流通，我家是卖吃的，就拉着一些茶叶、糖什么的货物，准备逃跑时可以换吃的。

　　但十多天才断断续续走了百多里地。因为老百姓恋家啊，所以总是走一段，就返回去看看，或者原地等着，等消息。

　　记忆里，我们连逃带回来一共有将近40天。

　　仗打完后，年轻的男性就先壮胆回家，打扫、清理战场。死尸没人收拾，只能老百姓自己去收拾。所以等我回来后，死人就基本上见不到了，但到处都是坍塌和被火烧毁的房子。

　　回来后，老人一般都不让小孩上街玩。为啥呢？因为老人怕战场没清干净，特别是日本的手榴弹是不带把的(手雷)，大人们怕这玩意伤了孩子。

　　后来日本兵还是来了，我家住的地方不到30米的地方，就住着日本兵，人不多，十多个，但一般也不敢出门，他们也害怕，拿着枪，枪上插着太阳旗。

　　虽然没见战场的激烈，但弹壳、炮弹壳什么的，就多了。只要在土里随便扒拉扒拉，就能扒拉出很多，我们经常拿这个去换花生饼吃。还有就是那会的土层，土壤就是酱紫色的，只要一下雨，雨水流过的地方就变成了血红色，后来知道，这就是血水，土壤都被血浸透了。

　　第一波回来的大人说，那时死人多啊，没办法，就去农村雇大车，把尸体堆在一起，拉到农村找个地方就埋了。但没有日本兵的尸体，因为日本军队在撤离前就把日本兵尸体收集起来自己烧了，连还没死的也都一起烧了。

　　后来，还有些零星发现的尸体，人们就把这些埋到官陵子(公墓)里去了。那官陵子从南到北，有200多亩地，现在就都没了。

　　说起白骨，那太多了。1951年台儿庄建了一所中学，我是第一届学生。那时连个土操场都没有，坑坑洼洼的，于是学生就近扒土去填。只要挖两锨，大概50公分吧，下面就都是白骨了。不过我们也不害怕。

　　日寇强暴妇女不成，砍杀百姓全家

　　台儿庄大战发生时，台儿庄区运河街道西关三街、今年88岁的程杜氏当时家住在街边上，父亲杜少增是在台儿庄老火车站摆糖货挑子的。

　　她清楚记得1938年农历二月十八中午(公历3月19日)，不到收摊的时间，父亲就慌慌张张地从火车站回家，扔下糖货挑子，说是日本鬼子要打来了，准备出去逃难。

　　“我们一家人只带了点干粮就往城东，直奔赵村渡口的方向。”程杜氏说，没几天，就看到日本人的飞机在头顶上飞过去，炮弹都扔到城里了。后来，陆续有从台儿庄城里逃难出来的老百姓，听说他们住的巷子里发生的战斗很激烈，到处是尸体，房无完房，墙无完墙。

　　台儿庄大战结束后，她父亲偷偷回去看了看。家已经找不到了，到处血流成河，一片废墟。

　　1938年3月，日军沿枣台线南下，进至台儿庄，企图强越运河，遭到中国军队顽强阻击。3月14日，日军在泥沟镇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张山头惨案和兴桥惨案。

　　今年92岁，家住台儿庄泥沟镇兴桥的李迪龙，和程杜氏有着类似的经历和回忆，台儿庄大战时，他已经13岁。

　　“我记得我们兴桥村的陈桂良、陈桂本一家25口正准备在废墟中收拾破碎的家什，突然闯进来两个鬼子兵，见有女人，就‘哇哇’直叫。”李迪龙回忆道，日寇一边喊叫着一边朝陈家的几个媳妇扑过去，大儿媳稍加反抗，就被日寇捅了一刺刀，刺刀直接刺进她的左胳膊，鲜血溅出老远了。

　　为了保护家人，陈家几个儿子气得和鬼子拼命，小儿子操起枣木扁担，狠狠地砸死一个鬼子。另外一个鬼子吓得拔腿就跑。因为杀死了鬼子，手里也没武器，于是陈家只好再次逃难，“可刚逃到村北的夏家汪就被鬼子的骑兵队追上，一阵枪杀、刀砍、马踏，陈家男女老幼25口，全被杀害。接着鬼子又窜到村里，杀害了赵、王两家7口人。”

　　日军水中投毒报复，村民伤亡惨重

　　李福堂是台儿庄邳庄镇旗杆村人，今年已经90岁了。据他和同镇的亲历者回忆，在台儿庄大战前后，卑劣的日寇为了尽可能多地对中国军民造成伤亡，竟然往水源里投毒报复，不少中国军民也都因此死亡。

　　“那时听说敢死队在城里和鬼子拼大刀片，胜利了，我们就回村。路上看见同村褚庆宇的爷爷被鬼子杀了。”李福堂记得，还有一次，他们还看见三个壮丁和一个妇女被杀后，尸体被日本人的狗给分尸了，惨不忍睹。

　　事后，让李福堂和村民们觉得奇怪的是，没几天后全村人都出现拉红白痢、拉血现象，用药无效，几天内就死亡近百人。村里的老人儿童所剩无几，全村一片哭声。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日寇败退时在台儿庄北一带的水井里投毒(或微生物)。

　　今年83岁的邳庄镇张楼村人张玉真也记得，台儿庄大战时，中国军队有一个营的兵力驻扎在他们村，经过几次战斗后，最后一个人也战死了。等村里的老百姓逃难回来，才知道最后牺牲的这个人是朱连长，腰带上刻着他的名字，“疯狂的日本人战败后报复村民，往我们村头的桂花泉里投毒，全村死亡人数达67人。”

　　邳庄镇小集子村的87岁老人许孝兰也告诉记者，当时他们村死于痢疾的近40人。后来，经多方面排查原因，村民怀疑是井水有问题，就组织人“清掏井水”。

　　就这么一弄，不久村民的病情就都有明显的改善，“于是政府就给其他几个邻村介绍经验，才算控制病情，躲过这场大难。但村里的老人及儿童所剩无几，只剩下一些身强力壮、抵抗力较强的青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