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的奖状里大部分都是体育方面的 记者董吕平 摄

　　3月8日下午，洋洋从放学回到家，走进自己房间就把门一关，不管妈妈怎么敲门，他就是不开不响，晚饭都没吃。

　　晚上8点多，江先生做完生意回到家，听说儿子把自己关起来，问怎么回事。

　　洋洋突然伸出头来，说了一句，“老师说了，我不能比赛了，你办的身份证没用。”

　　江先生从老家江西来杭十几年，从给水果店打工到现在在杭州拥有三家水果店，他说哪怕前两年大批水果卖不出去他都扛得下来，但这一次确实很难受，觉得有些“愧对”儿子。

　　这两天父子俩坐一桌吃饭，但几乎没说一句话，哪怕是余光扫到儿子，父子对视的一刹那，江先生也会下意识地“躲”一下。他说，不知道怎么安慰洋洋，更不知怎样才能弥补。所以给快报打了个电话。

　　“我儿子17岁，在一所中学读初三，他体育很好，每次参加区比赛都是拿金牌银牌，他体育好，普通中学不想读了，你们帮我找一个体校可以吗？杭州有没有体校可以读的？”

　　昨晚我敲开了江先生的家门。

　　晚上7点多，洋洋放学回到家，妈妈在烧饭，妹妹在客厅写字，洋洋独自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旁，书桌上放着荷兰足球明星罗本的雕像，那是去年他16岁生日时同学送的礼物，其实他最爱的是NBA篮球明星哈登和奥尼尔。

　　洋洋戴一副300度橡胶眼镜，刚开始站着，喜欢把脚跟踮起来，双手平直往后摆动——即便在家，他也经常像在学校训练那样。偶尔他也会坐在床边，但总是要把手搭在大腿上，动个不停。

　　刚上初一时，“洋洋”成绩中等。初二学校运动会，他报了跳远，没想到一鸣惊人。

　　洋洋从书柜最下面拿出四张奖状递给我，“我最满意的是这四张，其他的都被我爸贴在墙上了，他说家里客人来了，进门就能看到。”

　　“2015年度学校特长生”、“校运动会跳远第三名”、“区中小学生运动会跳远第三名成绩5.61米”。洋洋最为看重的是去年代表学校参加下城区中小学生运动会，“三级跳远”拿到了全区第一，成绩为11.5米，还破了下城区这个项目的纪录。

　　我拍完照片，洋洋把4张奖状小心叠好，掸了掸，又拿几本厚书压平，自言自语，“拿了这么多奖，又有什么用？”

　　洋洋回到床边——这是张上下铺的木板床——他靠床而坐，把身子往床里侧挪了挪，试图“躲”进灯光照不太亮的位置，快速地揉了揉右眼，突然哽咽起来，“别让我爸爸知道……”

　　“洋洋”说，去年11月拿了全区三级跳冠军之后，学校通知他，要代表下城区参加杭州市中小学生运动会。对他来说，这是一次机会。

　　“四个月前就通知我了，我告诉爸爸报名要身份证，但是……”洋洋”没说下去，低下头，又继续说，“本来我把希望全放在这次机会上了，教练说我很有希望拿到名次，这对我来说很难得，毕竟我这两年时间全花在体育上了，学习就落下来了，这次错过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晚上9点，江先生从水果店回到家，我一走出洋洋房间，背后就传来了关门声，江先生叹了口气。

　　江先生坐在饭桌边，先跟我讲起自己。

　　他只读过小学，然后在老家务农，十几年前来杭州打工，养了两女一儿，刚开始日子很难。

　　“所以那个时候，我跟我老婆真是拼命干活，想让孩子以后过得好些，现在在机场路和朝晖路开了三家水果店，每家店面都有上百平方米，七八年前还在余杭买了房子。”

　　事业不错，孩子也长大了，江先生觉得自己现在还算“幸福”，可没想到儿子这件事让他心里“堵得慌”。

　　去年“洋洋”拿了上城区中小学生运动会三级跳第一，还能参加全市比赛，他心里特别开心。

　　“他户口在老家江西，当时不刚好年底嘛，水果生意很忙，当时就大意了，没直接回家办身份证，拖到过年的时候，老家派出所说，身份证要3个月才能办好，只能用临时身份证，我也没多想，觉得临时身份证和身份证没什么区别，就拿着临时身份证回来了。”

　　江先生说，他把临时身份证交给儿子，儿子交给学校，学校就交上去了，没想到前两天，学校说退回来了，临时身份证不行，非要身份证。儿子说，因为这事，他没机会报名了。

　　“如果把孩子前途耽误了，这辈子我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江先生满面愁容。

　　临走时洋洋对我说，他也知道爸爸很辛苦，为了这个家，这么多年都在外面忙生意，虽然他和爸爸说话不多，但从来没有因为爸爸没把身份证办下来而一直怪罪他。

　　“我爸和我妈自己衣服都舍不得买，把好吃的好穿的都给我们，这些我都知道，可这件事总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其实我是想通过这次比赛检验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所以才觉得很可惜。”

　　江先生说，儿子跟他说过，自己学习不行，也不想考高中了，本来想通过这次比赛，好好展示自己的特长，看看有没有别的方向发展。

　　昨晚，我联系了洋洋所在学校的校长，校长说，暂时还不太清楚洋洋的情况，会联系老师问问看。

　　但愿洋洋还有机会。（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