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28天，重回28路，这一次他是乘客孔胜东

　　公交站台上，一趟趟公交车驶过，几乎每趟司机都会和孔胜东招手致意，也有不少乘客认出他，有人用力喊，“孔师傅，退休快乐呀。”

　　9月28日，退休的第28天，孔胜东又坐了一回28路。

　　这一次他不再是“司机孔胜东”，而是“乘客孔胜东”。

　　“乘客们好，您乘坐的是28路公交车，从植物园开往火车东站西广场……”

　　听着自己声音的公交播报，孔胜东笑了，“很亲切，就是这个杭普有点不太标准。”

　　出席正式采访或者活动，孔胜东还穿那身洗得有些泛白的蓝色公交司机制服，只有少了的肩章提醒着他：他已经退休了。

　　退休后的第一个月，孔胜东在忙什么？

乘客孔胜东 盛锐/摄

　　机修工、乘务员、司机

　　40多年一直围着公交转

　　9月28日这一天，是退休后孔胜东第一次回到“孔胜东学雷锋专车”上。

　　“今天周六，休息日，估计会堵。”这条开了28年的线路，孔胜东比谁都熟悉，曾经每天都要开上四到五圈，“不堵车一圈2个小时左右”，他和车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家里还多。

　　“越苦越累的工作，越想去锻炼锻炼。”42年来，孔胜东在三个岗位上做过——机修工、乘务员、驾驶员，都是和公交车打交道。

盛锐/摄

　　“这里原来是乘务员的位置，以前乘客多，挤都挤不上来。带小孩的都会从窗户里先把孩子递进来，公交车都成儿童乐园了。”孔胜东比划着人挤人的样子，想起30年前的往事。

　　他说，很感谢这三段工作经历，“机修工让我知道了车的脾气，乘务员让我了解了乘客的脾气，驾驶员呢，是知道路的脾气，了解了所有的脾气，才能更好为大家服务。”

　　也因此洗车这件小事，孔胜东都有自己的心得，他从来不用洗涤剂，就用清水和抹布，“这样车才不会越来越闷。”清洗检查过程中，能修的小毛病，他直接上手修。

　　这么些年来，孔胜东驾驶过的公交车换了很多辆，每次他交出去的车总是看起来最新的。慢慢地，车里多了小彩旗、生肖挂件、茶水桶、雨伞袋……想到一点，他就添一点，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坐上我车的乘客，都能开心、舒心。”

　　开公交车28年，安全驾驶85万多公里，3000多封乘客感谢信。

　　这很“孔胜东”。

　　“要说不累是不可能的，但收到每句‘谢谢’都很有成就感。这可能就是力量。”

　　有人说他是“傻子”

　　也有人说他是“英雄”

　　很快，当天我们一起坐的28路到了火车东站西广场。

　　一个小伙子认出孔胜东冲过来合影。

　　去年作为志愿者，小伙参与了杭州亚运会亚运村交通相关的组织保障工作。

　　他说去年曾帮一位外国友人赶上了开幕式的巴士，“外国友人发了短信说，‘谢谢你，中国是一个很好的地方，然后中国人也很好，我更爱中国了。’，那一刻我能感受到您说的成就感。”

　　临走他说自己叫小邵，是孔胜东的粉丝。

小邵和孔胜东 盛锐/摄

　　孔胜东从来想过自己会有“粉丝”。

　　9月28日晚上6点，孔胜东准时出现在了中山北路和百井坊巷路口的公益修车服务点。退休后，他把义务修车的时间往前调了一个小时。

　　一群来修车的市民，带来了一批上了年纪的“老牌自行车”。

　　他们也说是孔胜东的粉丝。

　　公益修车点这盏灯已经亮了38年。

　　38年前，晚上杭州修车的摊子不多，想自己会修车，孔胜东就在家门口竖了牌子开始义务修车。

　　38年过去了，修车的点最终固定在了中山北路这里，修车的志愿者也从他一个扩容到了一群人。

　　而周六为大家免费修车这件事，做成了一个约定，也做成了一个习惯。

9月28日晚，热闹的公益修车点 盛锐/摄

　　当晚的修车点依旧热闹。

　　从傍晚6点开摊开始，上门求修的自行车就一辆接一辆，孔胜东几乎没有停下来过。他的手被机油弄得漆黑，黑色的裤子上也沾上了胶水。

　　“上周来了一辆28寸永久凤凰牌自行车，有点年份了。”孔胜东边修边和大家聊着天，那辆车之前找了附近的修车店花了120元，都没有修好，后面骑到了这里，“就是个刹车问题，很快就修好了。”临走前，阿姨要给孔胜东120元钱，被他拒绝了。

一如既往认真的孔胜东。盛锐/摄

修车点的人们。盛锐/摄

　　“孔师傅也不年轻了，都退休了，注意点身体。”老邻居看着忙忙碌碌的孔胜东，有些心疼，让他站起来的时候慢一点。

　　当晚的修车点现场，来了一对母女，给孔胜东带来了奶茶。女儿小朱说，从小就听爸妈讲孔胜东，“英语课老师让我们讲一位心目中的英雄，我写了孔胜东，能把一件好事坚持做几十年，就很了不起。”

　　理解孔胜东的人多，不理解他的人也有。

　　“孔胜东就是喜欢出风头。”

　　“世上哪有你这种放着钞票不赚的‘62’（杭州话，傻子的意思）”……

　　自掏腰包装饰公交、不厌其烦报站，这些孔胜东坚持在做的小事，曾让他听到过一些不愉快的声音，他从不理会：“为群众服务，一定是婆婆妈妈的，我愿意做一辈子的‘傻子’。”

　　9月19日，“孔胜东公益事业发展中心”成立，现场来了很多志愿者。

　　他们中有专门赶过来帮忙的老师傅，也有杭州交通职业高级中学的学生。刚刚高一的一位小同学，学的是汽修，他说机械都是一脉相承的，“我们都是自己报名来参加的，希望可以跟着孔胜东学。”

　　孔胜东这份“傻气”已经传给了很多人。

盛锐/摄

　　还在适应退休

　　还在熟悉杭州

　　事实上，退休这一个月，孔胜东还在适应。

　　算上乘务员，过去的30年，孔胜东基本都待在车上。“以前我起床，老婆和女儿都还没起；等我下班了，她们又睡了。”退休后的孔胜东开玩笑说，自己仿佛一个重新介入家庭生活的“新人”。

　　习惯早起的他，没有期望中的多睡会懒觉，买菜、做早饭，倒也充实，也是这时候他发现，家里三个人三种口味，“还要慢慢调整。”

　　前几天，孔胜东带着家人去逛了龙井和茅家埠。“杭州变化真大。”年轻时得空，孔胜东会去绕着西湖爬山、长跑，“现在退休了，今后有时间，我要带家人多出去走走，从杭州开始，再到全国，玩遍、吃遍。”

　　每周六，他还要雷打不动公益修车。

　　不止一个人很认真地问过孔胜东一个问题，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开一辈子公交车，做一辈子志愿者，公交车平安开到了终点站，为人民服务这件事没有终点。

　　这句孔胜东常说的话，大概也可以这么理解：把每一件事情赋予意义，一切都会变得有意义起来。

　　认真开公交车这件事是，义务修车这件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