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的那天,炎热。天津港发生特别重大火灾爆炸事故。和此前的每一次重大突发事故一样,我和我的同事陈伟斌立刻收拾行李,赶往天津。
当所有人撤退时,和消防员一样,记者也是逆行的人群。我和陈伟斌一起翻越几道围墙,离核心爆炸点越来越近。看到前方的道路将更加凶险,陈伟斌建议,他前去探路,我去泰达医院采访安置情况。考虑到采访分工,我接受了他的建议。
但没有进入最核心现场,我心里总还留有一丝遗憾,总觉得这是一次未竟的采访。新闻现场之于记者,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正如知名战地摄影记者卡帕说,如果你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
遗憾一直埋在心里。直到今年1月6日,我在刷朋友圈时,看到一则消息:2015年12月初,22岁的张梦凡退伍了,他打算先去牺牲的8个兄弟的老家,看看他们的家人,知道他们过得好,他才安心,才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我是否可以跟着张梦凡去探望他牺牲兄弟的家人呢?第一次在微博上联系张梦凡时,我告诉他,当时我也赶到天津港……我想为他的兄弟们留下永恒的纪念;也特别想去看看他牺牲兄弟的家人,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1月16日,我从杭州,张梦凡从他老家湖北孝感出发,我们一同前往他的牺牲兄弟蔡家远的家乡,湖南永州市双牌县打鼓坪乡林场东河源村。
我见到了蔡家远的父母——善良而饱经沧桑的农村夫妇。尤其是他的母亲,当时,她蜷缩在电火炉旁,眼睛浮肿,神色疲惫。他们和张梦凡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却已经把彼此当做家人。说着说着,蔡母哭了,我赶紧递上纸巾:"阿姨,身体怎么样啊?”
我陪她洗萝卜、摘芹菜,在厨房里忙进忙出。不过一顿饭的工夫,蔡家把我看成了张梦凡的干姐姐,熟络地聊起蔡家远小时候的各种细节。
好消息总是在希望的土壤中萌芽的——是的!蔡家远的母亲怀孕了!
抱着把失去的儿子找回来的想法,43岁的她去长沙医院做了试管婴儿。
多陪蔡妈妈几天吧,我改签了车票。
在蔡家待的3天,我不仅仅是一名新闻工作者,更代表了默默为英雄祝福的千万读者。不刨根问底,不随意拍摄、不拿笔记录,和他们同吃同住,一起干农活。蔡家人信任我,对我敞开心扉。
英雄过去的故事,英雄母亲对儿子的爱,那份执着,那份坚守,感天动地。稿件见报当天,我查看了好几千条评论,大家都在祝福这位母亲,为新的生命祈祷。
蔡家远的母亲也在看到报道后给我发来微信,谢谢我关注他们家庭,并记录下蔡家远的故事。
如今,我还和蔡家远的母亲在微信上时常联络。因为我的报道,很多媒体陆续去拜访,我挺过意不去的,怕影响她的情绪。
蔡家远的母亲告诉我,为了腹中这个幼小的胚胎能够健康发育,她把对蔡家远的爱和思念拼命压抑起来。那个小生命已经5个多月了,胎动渐渐明显起来。大家都热切盼望着小宝贝降生的那一天。
而蔡家人还有一个温暖的,却又同时让人心里酸酸的愿望:等到明年开春,小宝贝大一点了,一家人要一起去趟天津,去看看蔡家远——蔡家远牺牲后,骨灰放在了天津。
刘云爱说,她要告诉这个孩子,"你的哥哥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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