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深夜11点，京杭运河杭州段建北桥水域。
顾师傅的船从杭州富阳运送石子到江苏盐城，正好行至此处。睡梦中，他被同船伙伴喊醒。“前面好像出事了。”
这位年近五旬，老家苏北的老船员揉揉惺忪睡眼，穿上衣服，走到船头。
前方，一艘运沙船正慢慢沉入河中。周围其他船的船员也都走到甲板上议论纷纷。
顾师傅心里“咯噔”了一下，跑船十几年，类似事故遇到不少。
很快，船上呼机接到通知：由于运河河道关闭无法通航。
无奈，只能就地停泊，等待沉船被打捞。
近两天，有点冷，或许在很多人想来，在这漫漫等待打捞的时光中，顾师傅的遭遇或许会让他无比忧虑。但实际上，那些出现在他身边的温暖和宽容，促使他选择了乐观。笑容，是最好的证明。
刷视频刷到自己身处的新闻现场
老船员有种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
很快，在赶赴现场的交通部门协助下，事故船上两名船员迅速撤离到了岸上。
“人没事就好。”看到这里，顾师傅也松了一口气。
顾师傅的船上同样也装载了三百多吨的石子。这些石子以40元每吨左右的运费从富阳出发沿着钱塘江经过运河再通过长江，最终到达江苏盐城的建筑工地，成为当地新建楼房的一部分。
看看手机，时间还不算太晚，顾师傅拨通了货主的电话。对方老板通情达理，表示这样的情况能理解，让他们不要急。
顾师傅这才放下心来，回船舱继续睡。
24日一大早，顾师傅被外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起床走出船舱一看，两岸已有不少居民围观。事故船只剩下头尾露在外面，船身没在水中，横亘整条河道，但已经停止下沉。
外面风雨交加。
“救援工作应该不会特别顺利，希望老天爷开开眼。”老船员嘟囔了一句。
吃过简单的早餐，顾师傅坐在驾驶舱里浏览短视频。点开同城附近频道，系统自动推送沉船现场的视频给他。
自己身处新闻现场，这对顾师傅来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
他没有启动船上的发电机，也不必担心手机电量，因为船顶安装了太阳能板。日常所需电能，基本都可满足。
此时的天气，正是补觉的好时机。当他看到救援船舶陆续到来，心里有一种踏实感。顾师傅扎进床铺，睡个难得的回笼觉。
船上有自己打理的菜园
这样的意外带来一段“闲暇时光”
醒来已是中午，要烧中饭了。
岸边热心市民一直担心船员的饮食问题，经常有人问他们吃饭怎么解决。“杭州人热心呐！”
实际上，船员一般会准备一周左右的食材和淡水，因此滞留一两天不会带来什么生活困难，而且前方不远就是鸦雀漾码头，到时也可以进行生活物资补充。
今天的午餐是鸡腿肉炒青椒再加一道油焖笋和一份青菜汤。不丰盛，但也颇有滋味。
简单用餐之后，又变得无聊起来，顾师傅心想：找个什么事消磨一下时光。
于是，顾师傅爬上船顶化身菜农，给船上的“菜园子”施肥修剪。
跑船运，新鲜蔬菜最难保存，因此许多货船都在船上开辟园地种植蔬菜，小葱、包菜、生菜、小青菜……品种挺丰富。这样，即使远离陆地，也能随时在船上享用新鲜蔬菜，完美实现“蔬菜自由”。
船上的蔬菜园子 梁千石 摄
航行期间，船员们必须遵守各种船舶安全航行规定，保持精神高度集中，只有到了岸上才有机会放松一下，吃吃喝喝。
对于顾师傅来说，这样的意外反而带来一段闲暇时光，实属难得。
从保卫到慰藉
船上狗狗身份变化了
午后，顾师傅又走到船头观望救援。
由于船上视野有限，他还是在社交媒体上搜索关键词，查看到了其他视角的影像。“多家同城媒体都在岸边架设了摄像机直播。”顾师傅笑了，自语了一句：现在媒体也蛮拼的。
此时画面中，一艘过驳船正将事故船的沙子转移到空船中。沙子细且进了水，每次抓取都会漏一大半。一艘电焊船随即来到现场，对抓斗焊接修补，工作立时顺利了许多。
顾师傅正沉浸在观看中，突然的一声“汪”，让他想起该给狗狗阿辉喂食了。
阿辉是他养了四五年的拉布拉多，因为跑船的日子有时会感到无聊和寂寞，需要陪伴。阿辉便充当了船员们的伴侣角色。
由于一出生就在船上，阿辉显得非常自在，时而在甲板上漫步，时而卧下休息。
几十年前，治安状况没现在这么好，跑船有时会遭受抢劫。“所以就一直养狗。”
随着治安状况大幅改善，狗狗的作用也从防卫变成精神慰藉。
顾师傅又看了一眼岸边，郁郁葱葱的新绿，鼻端又是花香扑鼻。“杭州美啊！”
船上的宠物狗 梁千石 摄
驶离的过程中
老船员热情挥手再见
天色渐暗，吊机仍在不停作业，一斗一斗地转移黄沙。
“今晚恐怕无法离开了。”顾师傅心中暗想。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有关部门的通知：救援工作预计将持续到明天下午。
“那就继续休息吧。”这么长休息时间，顾师傅有点“受宠若惊”。
傍晚，杭州市交通运输行政执法队的船开到顾师傅的船边，工作人员送上了泡面、面包、牛奶等生活物资。
尽管顾师傅暂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但这座城市的关怀和体贴让他感到暖心。“杭州人热心呐！”他说了第二遍。
交通执法队送爱心物资
4月25日早，天气晴朗，岸边的围观者也比前一天多了很多，大家对于事故船的打捞救援以及何时恢复通航十分关切。
早上7点，顾师傅又来到船头查看救援进展。
黄沙转移已经基本完成，接下来是六台抽水泵同时工作对事故船舱积水进行排放。9点20分，事故船基本被打捞出水，并被移动到了岸边。
“快了快了……”这位经验丰富的老船员微笑起来。
顾师傅立即到岸边放开绳索做好开船准备。阿辉也欢快地摇着尾巴，仿佛知道有好事要发生了。
现场围观居民 梁千石 摄
11点15分，有关部门通知恢复通航。顾师傅进入驾驶舱启动，慢慢驶离事故水域。
离开的过程中，顾师傅看到岸边有老人和小孩向他热情地挥手再见，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这一天两夜的滞留只是他多年跑船生涯中的一个小插曲，但这座城市的美景和热情让他第三次说出：“杭州人热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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