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搞免费！浙江人为啥老干“傻事”？

　　7月12日，衢州市政府在新闻发布会上确认，从今年7月18日开始，使用电子不停车收费（ETC）记账卡的浙H牌照1类客车可在衢州市县城区13个高速公路收费站之间免费通行。

　　高速公路区域内免费通行，这在浙江各地已屡见不鲜。例如杭州就有沪杭高速公路临平收费站至杭州收费站之间路段等四个路段的部分收费站，对使用ETC的浙A牌照1类客车免收通行费。

　　但是，这次衢州的动作，范围更广，力度更大。这一举措，是浙江省第一个地市范围内县（市、区）全覆盖的高速公路差异化收费政策。

　　近年来，浙江各类免费开放、免费乘坐、免费通行的新闻频频出现在各大媒体头条。有钱不收为哪般，浙江人为啥老干这样的“傻事”？潮新闻记者为你独家解读。

　　车主免费，政府买单

　　此次衢州发布的政策，覆盖13个收费站，“看地图就能发现，基本上，衢州各县之间的高速都免费了。”熟悉衢州交通的市民老张对潮新闻记者分析。

　　衢州13个高速出入口分布图。受访者供图

　　衢州市政府秘书长余龙华表示，这是衢州的民生实事项目，综合考虑了市县出行的现实需求，目的是降低市县通行成本，提高居民出行效率，加快市县一体化发展。

　　“更多的短途通行选择高速，能够调节交通流量，充分发挥高速公路网的使用效率和通行效率，缓解城区交通压力。”衢州市交通运输局党委委员、副局长黄建霖介绍。

　　实际上，“免费”不是免单，而是买单的角色变了。高速公路的收费权，背后是高速公路建设公司与当地签订的商业合同，因此，虽然高速公路建设公司对本地牌照的车主免予收费，但这部分支出，是由地方财政买单的。

　　在浙江，实行“省管县”的财政体制，即地级市本级财政和县级市财政一样，都直接与省挂钩，地级市一级不与所辖县（市）在财政体制上产生结算关系。

　　因此，此前浙江发布的高速公路免费政策，大多是在市本级或限定县内实行，比如海宁市区和嘉兴市区的免费政策，就是分别发布、当地财政分别补助的。

　　网友们普遍关心的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能给外地车牌也免了？”答案也是出于这个原因。高速公路收费，在地方财政中是不小的一笔数字，因此目前只针对本地牌照。

　　不过，也有县（市）能找到合适的办法。例如义乌的相关政策不限制车牌归属地。此外，2019年起，义乌高速免费通行的“朋友圈”两度扩容，陆续纳入了浦江、金义新区等地的收费站，相关费用由各地财政分别补贴。

　　那么，此次实现了所有县（市、区）覆盖的衢州高速新政，又是如何统筹财政的？

　　根据今年6月25日《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衢州市境内部分高速公路实施客车差异化收费有关事项的复函》，同意衢州市辖区内部分高速公路路段实施客车差异化收费，由此形成的车辆通行费差额部分，由衢州市政府负责补偿给相关高速公路业主单位。

　　据了解，此次政策，是衢州市“高速公路市域一体‘衢城畅行’工程”的一部分，被列入2023年衢州市政府民生实事项目，这或许是能促成“统一免费”背后的缘由。

　　“财散”，带来“人聚”

　　车辆高速行驶免费，浙江不少地方已经在尝试。各地的政策，大多是对符合要求的车辆（多数要求为使用ETC的当地牌照1类客车），在指定出入口实行免费通行政策。其中包括在省会杭州，沪杭高速公路临平收费站至杭州收费站之间路段、杭徽高速公路杭州西收费站至九峰收费站之间路段等；在宁波，宁波绕城高速公路丁家山至小港段、穿好高速公路、甬台温高速公路大碶枢纽至北仑（大碶）收费站段等；在安吉，杭长高速公路天子湖互通至安吉互通段、申嘉湖高速公路梅溪互通至杭垓互通段等……

　　高速公路区域内免费通行，看似是地方财政的支出“大手笔”，实际上，支持这一政策的，是浙江各地政府市场化的思维方式——让路的畅通和热闹，带动经济的火热。

　　浙江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执行院长金雪军介绍，高速公路是带动地区经济发展的关键因素。人们选择高速公路出行，一般分为通勤、商务、旅游三类用途，三种用途背后，都藏着经济发展的大机遇。

　　对企业而言，高速收费站增加了企业的投资顾虑。“围城”打开，投资办厂的成本降下去，企业的积极性更高，已有先例。

　　在武汉市黄陂区，盘龙城开发区曾因为岱黄高速府河收费站的存在，增加了开发区入驻企业的商务成本，意向企业考察时也望而却步。据当地媒体报道，“每月都有一批投资项目谈判破裂。”直到收费政策调整后，众多企业纷至沓来。

　　高速免费政策对于营商环境的利好，不仅是为企业减负，更能帮助企业赢得人才。金雪军分析，高速公路区域内免费，能鼓励一部分人扩大购房时的区域选择范围。政策带来的通勤成本降低，也让人才择业时放宽了对公司所在地的限制。

　　此外，政策对拉动消费，尤其是旅游和过路消费的利好，不容忽视。交通成本降低，消费者的出行欲望就被激活了。

　　为了鼓励游客消费，桐庐县7月1日起实行的《桐庐县融杭强城高速公路通行费补贴实施办法（试行）》中，甚至提到“在桐庐限上住宿业企业（“限上”指“限额以上贸易企业”，在住宿业的标准为星级饭店或旅游饭店）住宿1晚（含）以上的县外户籍居民，给予来桐单趟通行费补贴。”

　　“从经济学角度看，地方虽然投入了财政支出，但总账绝对是划算的。因为它能够带来人流的聚集，进而带来信息流和物流的涌动。”金雪军说。

　　嘉善高速。受访者供图

　　早在2020年底就对浙F牌照一类客车实施免费通行政策的嘉善，给出了明确数据，验证政策带来的大流量。政策实施前，嘉善日均浙F牌照ETC一类小客车流量为1244辆。该政策实施后，目前的日均流量为3940辆次，超过之前的3倍，月均免收金额约128万元。

　　从西湖免票到浙商信条，算格局更大的发展账、民心账

　　“自掏腰包，浙江政府是有点豪气和傻气在身上的。”评论区里，有网友这样说。

　　这样的“傻里傻气”，背后是大格局，也是把民生的迫切需求摆在第一位的担当。

　　根据衢州高速公路差异化收费政策的路段和出入口分布，市本级到县（市）城区的高速公路是主要受益路段。衢州市中心到最近的龙游县县城约30公里，高速单程约20元，到最远的开化县城约60公里，高速单程约30元。

　　这一举措，真金白银地为百姓节省了日常开支。

　　市民郑睿在江山工作，但家住在衢州市区，工作日需要往返于两地。在赶时间的时候，他会选择部分路段走高速，单趟10余元的路费可以节省20分钟的时间。“新政策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日后通勤走高速和走国道成本一样了。”郑睿说。

　　让通勤交通时间更短、违章更少，也是司机们切切实实的体验。一位车主表示：“国省道经过集镇村庄，路况较为复杂，沿路测速点多，超速风险较大。”

　　实际上，自掏腰包的“傻事”，浙江不是第一次做了。

　　最知名的，就是21年前，杭州市政府决定对西湖南线景区实行免费开放，没有围墙、不收门票，成为全国园林景区门票制度改革的创举。文旅名片、夜经济、湖滨商圈……“免费西湖”所创造的经济和人文价值，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巨大而长尾的收益。

　　看企业家，浙江第一代民营企业家、万向集团创始人鲁冠球，把“财散人聚”作为口头禅。企业上市前，从1983年到1993年，他放弃的承包奖金超过300万元。这些钱，要么修改承包合同变成集体所得，要么捐去建学校。“我们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更要把周围的人带动着富起来。只有他们富起来，才能证明我们的事业是对的。”这是他的共富财富观。

　　无独有偶，全球缝制设备制造领域的领军企业、位于台州的杰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职级评定为基础进行股权激励，绑定企业和技工发展利益，让广大技工共享发展成果，年收入最高可达60万元。据了解，企业已有超过150名技术工人享受配股分红。

　　越舍得造福他人和社会，越能发展。这样的理念，已经渗透在浙江人的血液里。

　　于是，也有了杭州市政府自掏腰包，高铁接回返工人员；嘉善县首创“返工包机”，政府出钱接四川籍员工返岗；宁波市地铁曾连续4个月推行每晚8点后及法定节假日全天免费乘坐；今年就业季，杭州钱塘区、上城区等地，为来求职的大学生提供7天免费住宿，以吸引更多高学历年轻人留在浙江施展才能。

　　浙江人不傻，慷慨的背后，是在算一笔更大的发展账、民心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