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一闻荆楚,须得一探荆州。两千多年前,当楚国覆灭,曾在此度过四分之三人生的诗人屈原,为这亡失的第二故土留下“郢都漫漫路迢迢,梦魂一夜九回还”的深情挽歌。一千年多前,魏蜀吴三国为争夺这一咽喉要地运筹帷幄,群鹿逐雄,刀光剑影。当大江滚滚,历史的烟尘退散,我们循江而行,来到江汉平原腹地上,进入这座滨长江而筑的历史名城。
始建于1958年的荆州博物馆,于2008年名列首批国家一级博物馆,如今馆藏文物近19万件。在展柜玻璃后,文物用一种静谧的光泽,向我们悄悄述说那幽幽昨日,曾打磨、抚摸、凝视过它们的古人,有着怎样的智慧与浪漫。
荆州博物馆收藏的张家山汉简《算数书》是我国迄今发现最早的数学题集。记者 葛熔金 摄
“犬、狸、狐三种动物的皮一起出关,共要交税金111钱。犬对狸说:你的皮比我的大一倍,税金也应比我多交一倍。狸也转过身去,对狐说了同样的话。请问,它们各应交税金多少钱?”这道令人搔首的算术题,由古人凭一方竹简上的蝌蚪文,一越千年向今人列出,并记载于《书于竹木——荆州出土简牍文字展》陈列的张家山汉简《算数书》上。据说,这本世界上最早的数学专著,要比家喻户晓的中国古代数学专著《九章算术》成书还早上200多年。我们今人运用的分数除法“颠倒相乘”的算法,也可以从中觅得——其中提出的“起从数”概念,即两分数相除时将除数颠倒和被除数相乘的算法,比《九章算术》中注文的解法早了400多年。而比之《九章算术》浓郁的学术性,它更像一本发蒙解惑的数学教材,每个散发着鲜活气味的算数案例,都有古人一番巧思设计。
猝不及防与西汉古尸五大夫遂面对面,尸体带来的惊骇过阵,一种奇异感包裹了我们。透过玻璃展板,我们看到他通体赤红,四肢结实,浸泡在黄褐色的福尔马林液中。他的身侧,整齐码着他的脑髓脏器。
据说,这具在凤凰山下168号汉墓沉睡的古尸出土时,棺椁上覆盖的芦席还是鲜艳的黄色,尸体的皮肤尚且富有弹性,古尸也毫无骨质疏松现象,全身大小骨骼乃至左耳鼓膜尚存,脑髓饱满,32颗牙齿整齐牢固。不朽、完整、弹性、鲜艳……似乎难以将这组词汇与“两千多年前”串联并置,也难以想象长江边上这道奇迹从何而来。
荆州博物馆展出的五大夫遂棺椁。记者 彭鹏 摄
“这具西汉古尸得以千年不朽,一是由于墓葬深埋,埋于地下水位之下,墓葬上方黏土层又起到隔水作用。二是棺椁密封,内外双棺的结构,加之生漆、麻布层层封存。三是共计10万毫升朱砂成分的棺液中含有大量细胞芽菌,能抑菌防腐。棺木得以处在缺氧、恒温、无菌的稳定环境中。”在庞大的棺椁前,讲解员为我们揭开古尸的神秘面纱。面纱之下,古人的智慧熠熠生辉。
一件件楚式漆器,则以齐整的黑漆红纹,宣示着飞天舞神的楚式浪漫。
“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据《左传》所书,商朝末年,楚国始祖熊绎与神鸟“灵凤”结为伉俪,诞下楚国开国君主熊挚。泱泱楚国,自此建业兴邦。这只神话传说中遇火而合、永存不死的凤鸟,也从此为自认凤凰之子的楚人所尊崇。它流淌进屈原的笔尖喉头,跃入楚庄王“一鸣惊人”的豪言壮语,被匠人雕于杯盏瓶器。
虎座凤鸟悬鼓是战国时期楚国的重要乐器。记者 彭鹏 摄
在《丹漆神韵——楚秦汉漆器精品展》,曾被无数游客作为打卡地标装进相机的彩绘漆木虎座凤鸟悬鼓,就以一种独特的姿态,沉默地昭示着楚人的凤鸟崇拜。只见鼓架上,凤鸟双爪紧抓伏虎,曲颈向上,伏虎蹬直后腿,嘴巴张开,双目圆睁,似乎在奋力反抗。造型别致华美,却也华而有实。整个设计融入了雕刻者富有智慧的力学考量。不仅有凤鸟双腿与虎背之间紧密结合,凤鸟的羽毛和老虎的尾巴也被用作支点,使得器物历经千年而稳固如初。一种力与美,似乎随着道道云纹在器身上流淌舒展着。
漆木彩绘的蟾座凤鸟羽人、三鱼纹耳杯、猪形酒具盒……漆器上层出叠见的动物原形和神怪意象,是让人驻足的另一个理由。你很难不惊叹于楚人奇诡的想象力。讲解员解读称,楚式漆器中频繁使用动物造型,既是源自楚国雕刻匠在荆楚大地上的耳闻目睹,也是浪漫楚韵的生动再现。
而细细想来,楚人凭着一双巧手,让一棵棵漆树妙变祭器、礼器、食器,割储滤晒,固质纹器,彩绘、雕工、镶嵌、堆漆……道道工序,如琢如磨。这浪漫,亦是慧心巧思的风情,是不辞辛劳的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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