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12月11日讯 一家最美是团圆,一家最美是过大年,这是我们船员最敏感的事,这同终年聚少离多的乡情有关。
50年前,我曾在浙江省航运公司海门分公司的一条货轮上当水手,这个航次是装煤炭由上海至海门港,时间不偏不倚正好大年三十傍晚抵港口,而且没有卸货计划在港内锚地抛锚。因这船原是从上海海运局下放来台州海门港,大部分船员的家都在上海,而小部分家住在海门的,今晚无疑遇上碰巧的好运,可回家高高兴兴过个大年三十夜。于是都忙碌着整理着大小包带回从上海买回家的年货。当时,我新婚不久,能在家过年三十当然更高兴了。
突然,高耸的三号码头信号台顶上那只高音喇叭响了:“301船长请注意,你轮在锚地待命,船员不要回家。”这话音重复几次,船长听清后,上驾驶台拉了一长声气笛,表示已听到。这是当年船在港内岸与船上近距离的通讯方法,不像现今有VHF高频电话通话那样方便。
未等船长在餐厅的小黑板上写上船舶动态的安民告示,也未等船员大年夜不准回家牢骚话出口,却传来了一阵马达声,港监艇靠上船旁。从艇中第一个走上船的是公司党委傅宝修书记,紧接着是一个穿军装的大个子军人,军人转过身牵上一个齐耳短发,身材匀称的女子,蛋形的苍白脸颊上有对大眼,充满了忧郁的神情。我立刻将拿着年货的大小包送回房舱。傅书记一上船就说:“请船长通知大伙到餐厅开个短会。”待我走到餐厅,傅书记已在说话了:“他先介绍,这位穿军装的同志是大陈岛部队驻在海门的供应站和招待所的曹站长,也是所长。他旁边那位女同志是驻大陈岛部队李连长的家属,她来自山东的沂蒙山区,她爱人忙于守海防整整三个年头没有回老家过年。今年她决定上岛与老公一起在大陈岛过个团圆年,于是,她提前离家,在农历十二月二十三日这天下午就到达海门。哪晓得西伯利亚冷空气一个接着一个,有时风力稍弱些,冷空气又补充南下,在大陈海面每天达7—8级,阵风9级,天公不作美,原海门跑大陈的代客船的浙海308小货轮,吨位小只有80吨,根本无法出海航行。就这样,这位远道而来的山东嫂子等呀等呀,从农历二十三日等到年三十还未上岛与自已丈夫团圆。曹站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几次火烧火燎跑到我这里求援,也还算巧,傍晚浙海301轮到港,能抗8—9级风力,这是我与有关部门商量决定,请你们船员辛苦一下,马上起锚,把这位军嫂送到大陈岛。那边上岛接送的小船由曹站长电话联系安排。港督那边,负责人不在,明天我去说明。
傅书记说后,看看大家。大家神态平和,没半句怨言,个个都显得那么通情达理,心胸又那么宽广大度。这时曹站长总算放下心来连忙站起拱起双手拜托,眼睛也润湿了,而坐在旁边的军嫂晶莹的泪早已从脸颊上淌下。
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多么渺小,特别在水运交通工具不发达的年月里更是遭难受罪。海门港离大陈只不过25海里多,按航速10多海里的船,只要2个小时就能抵达。近近的大陈岛,可是在当年流干眼泪望断天涯路,仍是在隔海相盼中。
载重840吨的浙海301轮是当年台州地区最大的货轮,也是1958年6月上海海运局支援地方水运建设下放给海门港的一条从波兰进口的货轮。这是首次送一名军嫂上岛,按当年的话题可以说完成了一件政治任务,奏响了一首军民团结一家人、军爱民来民拥军的颂歌。而按当代人的说法“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这是爱心的高度凝聚。我也总在想着,人类的心灵经过千百万年领悟,在爱的感动里交流,这境界就是心灵,就是爱。也是我从1958年进入航海至今,在国内从没听过一艘货船与一名军嫂的故事。
当年这个真实的故事的决策者傅书记和千方百计想办法的曹站长,两位都是上世纪40年代的老干部,他们早都驾鹤西去。
弹指一挥间。50年后的今天,我站在海门港开往大陈岛高速客轮的甲板上,海风吹拂着我的白发,我想,大陈岛历来有东海明珠之称,等待靠泊的码头一定像个花园似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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