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宣传 | “东方丝织工艺之花”是怎么绽放的

　　琳琅满目的华服、一步一摇的钗环、镶金堆银的头冠……这个夏天，不少人在网红景点或者短视频上领略到了老祖宗审美的超前。在高温烘烤下，有这样一种细节精巧、温润如玉的织物，带着中式的美学追求，于岁月深处迤逦而来，在现代摇身成为热销的消暑佳品，这就是绫绢。

　　可以想象，在过去许多个没有现代科技加持的高温天，我们的古人也曾身着绫绢裳，轻摇绫绢小扇，于心头升起一种清凉意蕴。

　　绫绢被誉为“东方丝织工艺之花”，在丝绸文化园中独领风骚。今天，请随笔者一同走近绫绢的前世今生，从绫绢的繁盛与革新中，找寻这份生于古、长于今的绫绢故事吧。

　　湖州双林古镇及绫绢制作过程 图源：“CCTV4”微信公众号

　　一

　　何谓绫绢？常言道，花者为绫，素者为绢。这是世人对绫与绢常见的划分。它意味着，从奢华繁复的重工，到悠远淡雅的留白，绫绢有花有素，对得上各种人的口味。

　　古时绫绢织造技艺发展成熟，其中以湖州双林绫绢尤为著名。唐代起，双林绫绢就被列为贡品，宋时朝廷更在湖州设织绫务，为朝廷岁贡绫绢、输送织工。在双林，兴盛之时，织丝成海。

　　当地资料显示，1919年至1921年，双林织机超过两千台，以织绫为业的百姓多达五六千人。彼时，“家家养蚕，户户织绫，轧轧机声，远近相闻。年产绫绢240万米，为一时之盛”。在民国《双林镇志》中，甚至有着“近村织绢乡人，赚钱甚易”的相关记载。

　　绫绢制作过程 图源：湖州市文化广电旅游局（文化局）官网

　　笔者仍能记得第一次触摸绫绢时，那种润如凉玉的细腻质地，仿佛触之便能隐隐生凉。古人爱绫绢，不只将其作为一种轻薄透气的高级面料，更是因其“异彩奇文相隐映，转侧看花花不定”的雅韵，将其用于书画装裱。湖州书画家费新我曾在《吴兴人文风物》中写道，“更有名世湖笔，特品裱绫”，足见绫绢装裱之美。

　　2008年，双林绫绢织造技艺被列入了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今时今日，绫绢不仅仍然被用于书画装裱，仿古手作绫绢还因其独有韵味被用以博物馆书画修复。在古绢上，你能看见每一缕丝有着不同的粗细，经丝纬线之间又有不同的疏密，那是严谨的机器做不出的诚意。

　　一位绫绢工厂负责人曾告诉笔者，工业生产的绫绢虽省时省力，但不如人工制作的古法绫绢那般拥有生命力。每一缕丝、每一匹绢，都仿佛凝结着蚕农的辛劳耕作、巧匠的机杼声声。

　　绫绢团扇 图源：“文旅湖州”微信公众号

　　二

　　古人避暑，往往离不开“水晶冠子薄罗裳”的轻盈着衣，以及“一扇新凉一叶蕉”的小扇慢摇。绫绢，正是以其轻如蝉翼、薄如晨雾的面料质感闻名遐迩。至今，这份由绫绢承载的清凉智慧依旧亮眼。那么，今人又是如何写出绫绢里的“清凉经”的呢？

　　主力产品更多了。如今，古时贵重的绫绢产品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绫绢画、绫绢相片、绫绢书册、绫绢红包等，深受市场欢迎。单就消暑产品来说，这个暑假期间，不仅绫绢制衣销量增长，绫绢团扇等也十分走俏。像团扇，因绫绢轻薄柔软的质地，手感舒适，上绘山水写意、工笔花鸟等图案，颇具古意，在社交媒体上走红，双林镇的绫绢团扇销量也大幅增加。

　　夏衣清凉，团扇摇曳。人们于水乡古镇，或信步于蓊郁绿荫之下，或闲坐于亭台楼阁之中，偶一回神，仿若置身古诗词中“林下光阴无一事，水边窗户有余凉”的盛夏，别有一番意趣。

　　绫绢团扇 图源：“浙江女性”微信公众号

　　实用而且更美了。今人在绫绢实用属性的基础上，更有余力追求其审美属性。随着“新中式”风潮的兴起，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对人们的吸引力感召力显著增强，大家愈发渴望在生活点滴中寻觅那份文化深处的归属感。街头巷尾，身着宋锦外套、旗袍、马面裙、大袖衫等国潮服饰的人越来越多，而绫绢作为一种“新中式”服装面料也因其质感细腻、清凉透气的特点备受追捧。在夏季到来之前，便有不少企业升级提花织机，提前布局“新中式”赛道。

　　清凉雅韵更“热”了。这个暑期掀起了一阵“逛馆热”。馆内那些来自丹青水墨的细腻典雅，引领人们穿越时空，去探索古人的沉稳与安宁，让人能于平静中感受那份清凉雅韵。比如从绫绢装裱的字画中，我们就能看到古代文人雅士对自在心境的诗意追求。可见绫绢的消暑智慧，不仅在于降低体感温度，更在于追求处世时的宁静恬淡，用沉淀的心境远离外界的喧嚣，追求一份“心静自然凉”。

　　小朋友在双林绫绢织造技艺传承馆体验 图源：“湖州微宣”微信公众号

　　三

　　绫绢，如凝脂，如轻云，谁人用了能不喜爱？然而，这颗从古闪耀至今的明珠，也曾一度经历产业衰落的困境，像上世纪末，双林绫绢厂的织机骤减到二三十台，而在鼎盛时期有三五百台。如今，乘着“新中式”的东风，绫绢走好涅槃之路，还有哪些关要过？

　　比如，能否多开点融入生活的“脑洞”？以往在人们印象里，绫绢常被当作一种精致的高级衣料，在宣传时也总是与传统、古老、非遗等词联系在一起。但其实，绫绢的市场空间巨大，有花有素的它，可以代替市场上的诸多面料，提升许多生活用品的质感与风味。不妨让绫绢更贴近生活一些。比如，用绫绢制作“中国风”箱包，不仅美观，而且材质轻巧，让人于东方美学中体味古人的生活智慧；再如，将绫绢用于窗帘、屏风等家居领域，从一桌一椅中书写对生活的热爱。

　　比如，能否多来点内外兼修的“跨界”？时下正火的“新中式”服装，唤醒了不少年轻人的文化血脉。要想让绫绢“潮”起来，只靠堆砌“新中式”元素还不够，更需要兼顾美观与舒适、平衡古老与新潮。比如，不一味仿古，仅在绫绢扇面上绘制古典山水花鸟图案，而是在保留传统艺术的同时，考虑加入更多个性、潮流元素，激发年轻群体的购买欲望。还可以尝试各类“跨界”合作，比如今年端午期间，双林开展了“当绫绢遇上香包”亲子研学活动，也不失为一种推广绫绢文化的新形式。

　　比如，能否多讲点怦然“新”动的“故事”？今年，一位旅日摄影家别出心裁，将自己的摄影作品以绫绢为载体印制出来，并在日本东京举办了展览。在绫绢古老的材质上，视觉艺术焕发出了新的生命。而绫绢文化，也借此机会走向了更大的天地。在热门舞剧《只此青绿》中，绫绢元素也得到了一次全新的展示，剧中演员用舞蹈的形式展现了绢本设色山水画的巅峰之作——《千里江山图》。绫绢这样的精致织物，其工艺之精湛、意蕴之深厚、匠心之独具，都是鲜明的文化符号，不妨借绫绢这一文化媒介，向世界打开一扇了解中国丝绸文化的窗，跨越古今，也跨越东西。

　　历经数千年的岁月沉淀，绫绢又一次来到了“焕新破圈”的风口，让我们期待这一匹来之不易的绫绢，走向更辽阔的生活，绽放全新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