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县一个人均年收入只有1000多元的山村，40多户山民竟然连夜筹借了6万多元手术费，帮助病危的村支书动了手术；当支书动手术时，30多位村民从偏远的小山村赶了4个小时山路来到温州市区，在手术室外整整守候了9个多小时……

　　10月29日清晨，记者在温州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二楼病房里，见到了这位村民们心目中的好支书。他是温州市永嘉县山坑乡后九降村村支书郑九万，床头的病床卡上写着：“郑九万，55岁，2005年10月5日入院，病情：脑肿瘤。”

　　由于长时间经受病痛的折磨，郑九万原本黝黑的脸膛显得有些苍白，双颊深陷，四处扫视的目光似乎想找寻什么。在病床前护理的儿媳对记者说：“第一次手术没成功，爸爸有时候很迷糊，好几次我们叫他，他也没什么反应。”

　　陪伴在村支书身边的一位村民流着泪向记者诉说：“郑书记，这么一个好人，怎么会得这么重的病呢？以前他可结实了，可是现在，你看都瘦成什么样了。他是为我们累病的呀！”

　　医院脑外科副主任孙医生来查病房了。他向记者介绍了村支书的病情：“当时病人送到医院时，完全处于昏迷状态，脑血管破裂，差一点没救了；病人脑部有一个肿瘤，第一次手术后，未能成功摘除，现在靠药物维持着，病人状况表面上看还算好的，但是脑里的这个瘤子就好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有爆破的危险。”

　　全村40户人家连夜凑出6万救命钱

　　温州永嘉山坑乡后九降村主任刘建鹏回忆起当时村支书发病的情形，仍然唏嘘不已——

　　“10月4日晚上，支书跟我们几个村干部在一起商量村里建设高山红柿基地的事情，一直搞到12点多，大家都有点饿了，去我家弄了点吃的，支书就回去了。大概第二天凌晨4点多的时候，村里有人叫我赶紧起来去支书家里看看，我赶忙跑过去，支书他老伴说支书睡下不久，就叫醒她说自己头疼，紧接着就昏了过去。我一看支书已经昏迷不醒了，掐人中都没反应，就赶紧张罗着把支书送下山。

　　刘建鹏和几个村民赶紧将郑九万用担架抬到了山下的碧莲镇，镇里的卫生院说情况不好，他们又赶紧送到了永嘉县医院，县医院说不行，救治不了。当天下午，他们又急忙把支书送进了温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医生一诊治——突发脑血管破裂，生命垂危，第二天一早须要赶紧动手术，手术费估计要6万元。

　　“支书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打工，家里也没积蓄，好几万的手术费一时肯定没着落！”刘建鹏对记者说。

　　支书没钱动手术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村里。后九降村穷，村里绝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出外谋生去了，留守村里的不过是50多个老人孩子，大家马上自发地各自分头去想办法。

　　村民刘良礼向信用社贷款在村里办了个养鸡场，前不久在卖了一批商品鸡后，手头还有7160元钱准备买饲料，他拿出了7100元，自己只留下60元，后来又把借来的准备交电费的100元也送来了；村里另一个养鸡户刘良平，自己存钱不多，硬是跑遍了亲戚朋友，借来了1万元；70多岁的村妇女主任陈菊蕊送来了她攒下的逢年过节女儿给的1300多元的零花钱；村民刘宋云自己患有严重的肝腹水，平时卖鸡蛋、大豆用来买药的300元也全部托人送去了……

　　就这样你300我50的，绝大多数村民把留着买生活用品的钱都拿出来了。一个晚上，这个只有40户人家的小山村，硬是凑齐了6万元手术费。山里交通不便，下山不容易，为了不耽误第二天支书做手术的时间，村民天没亮就下山，赶了1个多小时来到山下最近的碧莲镇，等邮局一开门，就把钱汇到了温州。“我们大伙就是讨饭，也要想办法把我们支书这条命救回来。”

　　为守候支书开刀30多村民走了4小时的路

　　温州市二院一位年轻护士对记者说，10月6日上午10点左右，医院手术室外，聚集了30多个人，他们或坐在走廊上、或靠在墙边，一看打扮就知道是从山里来的村民，我问他们干什么，他们说村里的支书在手术室里做手术，他们不放心，天没亮就从村里下山赶来了。

　　大儿子郑奇猛说，村里平时留守的村民只有50多人，差不多能走动的人都来了。

　　原定3个小时的手术整整做了9个小时。郑奇猛对记者说，他当时又急又怕，几乎快撑不下去了，乡亲们一步都不离开，一直陪着他守在手术室外，饿了就分着从家里带来的麦饼吃。

　　村主任刘建鹏的手机一直打到没电为止，都是留在村里的村民打来询问的，大家都守在村里的公共电话旁，不停地打听“支书脱险了吗”、“手术成功了吗”、“怎么会要这么长时间的手术啊”……

　　温州二院脑外科副主任孙军医生对记者说，当晚6时，手术室的门刚一打开，一群人一下子涌了过来，大家都眼巴巴地盯着我，当我对病人家属说，手术失败了，我看见大家一下子难过了起来，我赶紧又安慰大家说，如果病人短时间能醒过来，还有动第二次手术的机会。

　　“支书是被累倒的”

　　后九降村，海拔800多米、四面环山，是永嘉县山坑乡最偏远的一个小山村，全村总共40户人家210多人。10月29日中午12点半，记者前往这个深山里的山村，天一直下着雨，路况很差，都是盘山公路，而且是机耕路，下了雨后更泥泞，车子颠簸得很厉害。从车窗伸头出去看，我们的车子紧贴着陡峭的山壁向前爬行，左手边就是悬崖峭壁。村主任刘建鹏说，这条路还是2003年支书领着大伙开出来的，以前下山完全没有大路，都是走山里的小路，村里有人娶媳妇买东西，都是一肩膀挑上山。经过一路提心吊胆，终于在下午4时左右，我们来到了身处深山中的后九降村。听村里人说，之所以村名叫后九降村，是因为当地人管一条山脊叫一降，九降就是九条山脊，而村子，就是在群山环绕之中。我们的车子刚一进村，就引起了村里的一阵骚动，村主任刘建鹏领着我们进了建在村头的村两委办公室。陪同记者一起进村的、乡上负责民政工作的干部董世章说，别看这个办公室，不过是一座木结构的两层小楼，这也是郑九万修起来的，以前村里连个办公室都没有呢。听说是省里的记者来采访，村民们一下子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我们村支书人好啊，我们村不能没有这个村支书啊。”“支书人好，心肠也好，对村里的大伙都好。”“我们支书本来身体壮得跟头牛似的，就因为工作太累，这才病倒的，不相信我们领你去他家看看，你就知道了。”

　　腰上打着药膏还带头修路

　　在村民的带领下，记者来到了村支书郑九万家。这是一座木结构的两层小楼，看样子已经蛮有年头了，一楼左边一间，是布置好的给儿子结婚用的新房，除了摆了一个当年郑九万结婚用的床和衣柜外，也没有再大的空间摆其他的家具了,右边一间是堂屋连着厨房;二楼一上去的一间房间堆满了村里人帮忙收回来的庄稼，旁边的一间就是郑九万和他老伴的卧室，一张铁床，一个四方柜，四方柜上摆了一台10年前买的17寸黑白电视机，除此，再没有其他任何家具和电器了。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屋里仅有的几把椅子不够坐，大伙就站在屋前，跟记者说起了郑支书的好处来，并不是一些了不起的大事，但是村里人记得很清楚，一点一滴的记忆都包含着他们的情感。

　　“郑书记领着我们大伙致富，想了不知道多少心思，山里人没什么经济收入，他想到山里的柿子在山下比较好卖，可是村里原来的柿子树品种不好，他就从外面引进了新树种，他自己先带头试种，一种产量挺好，在山下销路也还不错，他就发动大家多种一些，鼓励大家，到现在村里已经种了40多亩柿子树，今年很多人家一下子增加了2000多元的收入，现在他又筹备着搞一个高山柿子基地。”村民刘良仁说。

　　“村里以前不通路，走山路下山到最近的碧莲镇要大半天，支书就带着大家修机耕路，2003年初开始修，整整修了一年，这才算通了车。”村主任刘建鹏说，“当年修这条路时，修路要占了一些人的田地，赔偿问题一直解决不了，郑书记硬是自己掏腰包多赔了人家一些，这才让路顺利修下去。今年2月份，支书一直有的腰椎肩盘突出又犯了，当时村里正在搞道路康庄工程，他硬是没有去医院治疗，我问他为啥不去，他说没事。我知道他一是没钱去医院治，二是怕他不在村里，耽误了工程，耽误了村里致富的时间。今年台风后，到村里来的路塌方了，他腰上还打着膏药，却坚持带头抬石头挑土方抢修塌方公路。”

　　村民刘松武说：“支书每次出去开会或者办事，路程不是太远都舍不得坐车，都是靠着一双脚走路，也舍不得下馆子，说下馆子糟蹋那钱，都是买几毛钱的饼子填肚子。”

　　当年村妇女主任陈菊蕊老伴得了骨质增生急需钱治病，郑支书知道后，马上把卖牛的、准备为儿子娶媳妇的2180元送到了她家里……

　　村民们都说，郑书记当了10多年的支书，一步步带着村里人用上了电、吃上了自来水、看上了有线电视、通上了公路；病倒前一个星期，村里的机耕路土方工程刚刚完工，郑支书为了给工人结账，绞尽脑汁筹集经费缺口，连续几天几夜没睡好觉……刘建鹏揉着眼睛对记者说：“这样的好支书，我们能舍得他吗！村里的高山柿子基地还在筹备中，高山蔬菜基地也才开了个头，村里的康庄工程刚刚开始，村里的事情离不开他，我们大伙还等着他领着我们村致富啊！”

　　支书家的房子是村里最旧的

　　采访的最后一站是到了乡上。乡长汤森海给我说了郑九万的两件事很使我震动：一是村里每年都要到乡里来报招待开支，郑九万每次来报的都是几毛、几块买饼子的钱，村里的账本更是清清爽爽，很多时候都是他自己拿出家里的钱贴补村里的开支；二是为了村里早日能通公路，郑九万在身体有病的情况下，带头挑土方修路，他完全是拼了命在为村里工作。

　　在村里有一个场面让我难以忘怀：就是郑九万家是村子里那一排房子中是最旧的；特别是郑九万的那间卧室，简陋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几乎就没有其他任何家具了，床头放着他的几件破旧的衣服，他老伴说他好几年没买件像样的衣服了……贫困和搏击贫困的精神，在这里交汇，形成了一股强烈的天地正气。

　　为什么这些淳朴的山民宁可讨饭也要救回他们的村支书？汽车行驶在黑夜之中，我的脑中一遍遍闪现郑九万那瘦削的脸庞，他的心中时刻铭记着自己共产党员的使命。

　　后九降村，这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山村，郑九万却把它当成施展自己入党誓言、人生抱负的大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