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他目睹着青春在艾滋病面前凋零枯萎,感受着无数双眼睛面对艾滋时的恐惧绝望,体味着病毒的无情和生命的温情。“艾滋病”,这个长期以来和“死亡”相伴的字眼,开始以一种残酷的姿态频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
时代强,浙江“关爱家园”(全省惟一专门为艾滋病感染者和患者提供咨询、防治帮助的公益性组织)的主任,用他的笔记录下了这一场和病毒的无声的战斗。在鲜活的文字背后,我们看到更多的是作为一名艾滋医务工作者真实的呼唤和期待:科学认识,理性对待,远离艾滋,珍爱生命。
小雅去世了
“小雅去世了。”下午接到衢州市疾控中心的电话,心里突然觉得有说不出的难过。就在前两天,我和周小民老师还准备元旦放假再去看看她。可是,小雅终究没能看到新年的第一缕曙光,她29岁的青春在HIV病毒面前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太快了,从发病到过世前后不到两年时间。今天,我们“关爱家园”志愿者一行3人,还专程到衢州看望过她一次。那时她已持续发热3个月,不能饮食,大部分时间处于昏迷状态。得知我们来了,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很费力地睁开无神的眼睛,微微地点了点头。
在染病前,小雅只是一个普通、善良的农村妇女,更确切地说,是丈夫不检点的性行为让她染上了艾滋病,她只是艾滋病毒疯狂蔓延过程中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去年她的身体状况还比较稳定,由于贫困、过度劳作与过分的精神压力使她过早地发病了。
就如小雅生前那句艰难的疑问:“我该怨谁”?这些无辜患者安分守己地生活,但所有的希望却被HIV撕得粉碎。把他们推到死神面前的,或许就是夫妻间一次正常的性生活,或许只是那一次救命的输血。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但年轻的小雅却再也听不见了。但愿新的一年里不再会看到那些无辜患者的绝望眼神。
“恐艾”让他结束了生命
昨天,又一名门诊病人自杀了。时刻面对着死亡的我,却无法对这名男子的死感到麻木。
艾滋病感染者自杀的事件很多,但他却在拿到检验报告前选择了死亡,令人扼腕的是,他的化验结果是阴性的。这名中年男子看起来十分憨厚,在发生了一次“高危”性行为之后,十分害怕得了艾滋病,犹豫了很久后到医院做了个HIV化验。在门诊检查时,他一直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着,显得十分紧张。我拍拍他肩膀,安慰他说化验结果出来前什么都不能肯定,希望他不要过分担心。当时,他抬起头,脸部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医生,你说得对,但我觉得自己这次一定死定了。
没有想到,极度的心理压力,竟然使他寻了短见,甚至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拿到检验报告之前。他在遗书中写道:我得了“不治之症”……事实上这位病人并没有被感染上。
像这样的“恐艾”者,在平时的工作中几乎每天都能遇到。3年多来我们的咨询热线电话90%是“恐艾”病人打来的。
的确,在5—10年前艾滋病还等同于“世纪瘟疫、超级癌症”。但自从有了“鸡尾酒疗法”,艾滋病的概念已经完全改变:这是一种严重的慢性传染病,目前不能根治,但有很好的治疗方法,能缓解症状、延缓发病、延长生命。其实,艾滋病与乙肝传染危险性基本相似,只要了解它的传播途径,就不会谈艾色变了。
危险的一夜情
中午11点多,正要准备下班,突然注意到一个年轻小伙子在门口探了下脑袋,又躲开了。过了10来分钟,他又怯生生地在门口来回走了两圈。我干脆拉开门,招呼他进来。
“时医生,你救救我!”这个28岁的小伙子竟然一下子在我面前哭了。从他断断续续的述说中,我大概了解了事件的起因。不久前,小林在外地出差,在一家小旅馆里与一名女子发生了性关系。发热、咳嗽、消瘦,一系列症状让这位略懂医学的小伙子越来越怀疑自己感染了艾滋病。不久后,他被查出HIV呈阳性。万般无奈下,小伙子找到这里。
小伙子在我面前哭了很久,看得出他在巨大的压力下已经难以自抑。他抱着头,不停地问我:“怎么可能感染上呢?”“我只有这么一次,怎么就感染上呢?”陷入深深自责和恐惧当中的小林,辞去了辛辛苦苦找来的工作,把自己锁在家里,不见任何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有什么脸见人?”他呆呆地不断自问自答。这样的问题我已经被问过无数次,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他就是被感染上了。
小林的懊悔来得太迟,但他的经历也让我再一次坚定:提倡安全性行为已经迫在眉睫。
小山村之行
清晨,天空阴沉沉地下起了小雨,这是杭城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此刻,在我的心里,却是异常的温暖。因为庆幸,因为爱,因为人们对艾滋病患者的理解。
我们志愿者一行4人和一名美籍华人何小姐一起,冒雨去淳安的一个小山村去看望HIV感染者王女士和她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他们是杭州地区碰到的首例错过HIV母婴阻断最佳治疗期的病例。
7月盛夏,王女士一家经历了从天堂跌到地狱的煎熬。7月20日,王女士生下了可爱的儿子小玉;6天后,她的血液经检查发现HIV抗体呈阳性,这意味着她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同时,他们出生才6天的孩子极有可能通过母婴传播感染上HIV,而这时,母婴阻断已经过了最佳治疗时期。等待结果的日子是最漫长和令人揪心的。万幸的是,小玉没有被感染上。3个多月过去了,不知他们可好?
经过5个小时的颠簸来到了目的地。王女士身体状况良好,4个月的小玉体重已有16斤,胖胖的非常可爱。我们的到来引起了周围邻居的注意,他们三三两两地聚过来,十分关切地询问王女士和小玉的情况。“乖乖,来让阿姨抱抱!”看到孩子醒了,一位中年村民伸出手一把抱起了小玉,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同行的美籍华人何小姐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后深有感触。她说,此行让她最高兴的是,看到了这里的人对待艾滋病,并没有想象中的歧视,这一点,和美国一样。
视点声音
我们的敌人是艾滋病,而不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患者。——濮存昕(演员)现在没有能治愈的药,也没有可预防的有效疫苗,目前最好的疫苗就是宣传教育。——中国预防性病艾滋病基金会秘书长许华教授
如果歧视他,不很好地关怀他,他会出现逆反的心理,你社会对我如此地冷酷、无情,我要报复你,因此我们必须很好地关怀别人。——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性病艾滋病预防控制中心首席专家曾毅院士
我没必要改我的名字,因为这不是丢脸的事情,而且我想可能我以后会做有关艾滋病宣传方面的工作,所以我不会改名字,永远都叫宋鹏飞。——宋鹏飞(截止2000年12月份内地惟一一名公开自己姓名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1998因输血感染艾滋病病毒)
我已经用生命付出了代价,如果能用公开我一条命的悲哀,换回某一个年轻的、鲜活的生命,那我做的就是值得的。让我的文字让更多人避免这场灾难吧。——黎家明(以自己罹患艾滋病的真实纪录发表题为《最后的宣战》的艾滋病病人)
若对他们视而不见,若干年后中国将出现一大批既是文盲又是法盲,同时还对社会充满仇恨的成年人。——高耀洁(76岁,河南中医学院一名普通退休教授。从1997年开始,高耀洁私人共投入50多万元来进行孤儿救助和艾滋预防。)
我并不是乐观,而是不愿意放弃。——何大一(著名艾滋病研究专家)在被问到对研究出治疗艾滋病的药物是否乐观时回答
如果有一天,我的手破了,我去医院包扎,我可以坦然地对医生说:“我是HIV携带者,请注意消毒。”——亨利·尼科尔斯(美国艾滋病毒感染者)
“HIV”是一种机遇。——Thomas(“爱之关怀”项目主任)
艾滋病的流行与羞辱和歧视有关。如果不能对艾滋病给予持续的重视,中国政府建立富裕和谐的小康社会的努力就将受到制约。——雷若舟(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驻华协调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