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杭州市第一医院采访，急诊室预检护士拉住我说：“有一个姑娘儿刚刚转到妇产科病房去了。19岁，已经做了两次人流手术，切除了一侧输卵管。这次又是宫外孕……”

　　往病房走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如果这次手术需要切除另一侧输卵管，她以后永远失去了自然受孕的机会，她该怎么办。

　　妇产科病房在住院大楼7楼。因为考虑女孩已经腹痛几天，而且还有出血的情况，医生正在研究病历，准备立刻手术。这位19岁的贵州女孩在萧山打工，2005年9月3日发现死胎，在萧山一家医院做人工流产手术；9月17日，因手术后持续腹痛，确诊为宫外孕(有的宫外孕一开始很难发现)，手术切除左边输卵管。到12月26日，腹痛半月，经查为再一次宫外孕。

　　我暗暗在想，短短四个月做三次人流手术，怀孕的概率也太高了吧！“这个不叫点子准，就是无知！他们肯定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以为刚刚手术做好不会出事的。”急诊室护士长李芬芳说，“而且这样频繁地流产、怀孕、再流产，宫外孕的可能性更高，太危险了。”

　　走进病房，医生正在做术前谈话，交待各种手术中可能出现的并发症，病床上的女孩用胳膊半挡着脸。“以前有没有做过人流？是什么时候？”医生再次核实病情。女孩不吭声，医生又问了两次，女孩忽然把头转向站在床边的同伴，尴尬地笑了笑，似乎还在责怪医生问出这么隐私的问题。

　　“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些资料做手术时医生都要参考的。”医生严肃起来。

　　“高二。”女孩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医生愣了一下，在病历“2005年9月3日流产手术”的记录之前，又加了一条：18岁高二时第一次流产手术。

　　女孩的男朋友这天去了温州办事，听说女朋友出事了正往回赶，陪在病床边的是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老乡。我问女孩：“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难道以前几次苦头还没吃够吗？”女孩看天花板，似乎没有听到我的问题，一个穿黄色羽绒衣的小姐妹满不在乎地说：“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但是既然出了就想开点。反正只要两个人自己好就行了，孩子嘛，去抱一个好了。”没法说更多，手术时间到了。

　　第二天上午再去病房看女孩前，我先请护士查了手术记录，谢天谢地，右边输卵管保住了。不过护士说：“这种情况，以后很有可能又是宫外孕。”

　　女孩的脸色比前一天糟糕，皱着眉头，我问她怎么了，她喉咙口艰难地挤出一个字：“痛。”然后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呻吟。她男朋友还是不在，说是筹钱去了。医生查房，几个老乡连忙反映说病人很痛，医生一边忙着让护士开药，一边板着脸说：“痛了你才会记牢啊，以前几次是不是苦头还没吃够啊。”女孩把头一偏，眼睛浮起一层泪光。

　　昨天，女孩出院了，真希望以后不要在这样的场景下再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