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育银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慈溪的一个小伙子来找他治肺结核病,家里做木材生意的,收入不错。小伙子一住院就找了他四五次送钱,都被他谢绝了。做支气管镜检查的前一天,小伙又来了,打了招呼看样子肯定是不放心第二天的检查,就先让他把钱留下了。小伙子走的时候,表情放松了许多。
小伙子前脚刚回病房,朱育银后脚就出门把钱交到了住院部的缴费窗口,作为该患者的预缴费用。几天后,小伙子准备出院时突然问朱育银:朱医生,真奇怪了,住院部好像少收了我500块钱。
“我和他说,钱没少付,还要算上那个‘红包’呢!”小伙子这才知道,朱育银是为了让他放心养病,假装收下“红包”的,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只有当医生真正转变角色,才能更真切地体会送红包时的复杂心情。采访中,一位医生向记者说起了自己给别人送“红包”的经历。
两年前,这位医生的父亲在某大医院住院开刀。考虑到老人年事已高,手术风险比较大,她动用各种关系找到了主任级医生亲自为父亲主刀手术。手术前一天,她还是不放心,到处打听“行情”,托熟人一一给主刀医生、麻醉师等人打了招呼才安了心。
父亲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而她却经历了一次心灵的挣扎。“后来我自己反省,以前碰到有病人家属送‘红包’,自己还怪他们何必多此一举,责怪他们不相信医生。现在,自己经历过才知道病人那种无助的感觉,送‘红包’是因为病人找不到心理的慰藉。”
从那次以后,这位医生开始学会站在病人的角度去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每天,她都要去病房转上两圈,和患者们聊聊病情以外的事,了解他们最担心什么、最需要什么。在她负责的科室病区里,她要求其他的医生、护士每天也必须到病房与病人像朋友一样沟通交流。
“前一阵子,一位50多岁的刘大妈来住院,得的是慢性肝炎,我看她心理压力很大。住院的25天里,我就天天拉着她聊家常,说家里的儿女多孝顺,说治疗情况很正常。出院前,刘大妈悄悄地拉着我的手说:医生啊,我终于可以不用靠安眠药睡觉了。”
比“红包”更珍贵的东西
在宁波市传染病医院,每个季度陈佩都要做一项非常繁杂的工作:在出院病人中抽取一定比例进行问卷回访,调查医生是否存在收受红包情况。
一般,陈佩会选择那些有详细住址的病人做回访。为了保护病人隐私,医院用的是白信封,每一封寄出的信封里,陈佩还会细心地放进一张邮票,“这样回信的时候就不用再花钱了。”
问卷回访做了4年多,在“是否曾送红包”一栏里打钩的陈佩发现过一封。“当时大家都吓了一跳,马上找来病人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医生坚决表示没有收过红包。后来我们赶到慈溪,在村里找到了这位84岁的大爷,大爷说自己不认识字,问卷是让村里便利店的老板娘填的,乱打了几个钩就寄回来了,没想到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不过,在一些医生眼里,他们收下的,是比“红包”更为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