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8月15日讯 曾几何时，在金华市区东关、洪源、山嘴头、苏孟、姜家等城乡接合部，出现了数十个神秘“部落”。“部落成员”绝大多数来自湖南、贵州、安徽等地，他们在一个顶楼套间同吃同住，同听一种叫“云销”的激励课，每隔一周就参加一次“下线”升“主任”、“主任”升“经理”的分享会。
这些都是非法传销人员，绝大部分也是受害者，但他们的思想和行动都已受到传销组织控制。未获“领导”批准，这些传销人员不准上街，不准接听手机，连外出取钱交入会费也被“打手”紧紧跟踪。虽然我市公安机关组织了几次大规模的清查行动，并抓获了传销头目15人，部分传销人员被劝返。然而，仍有数百名传销人员滞留金华，他们有的生活没着落，只得继续待在出租房里混吃混喝；有的在等待逃跑的“主任”回来退钱退货；还有许多传销人员仍执迷不悟，坚持每天听课，继续打电话欺骗自己的亲人前来金华“找工作”……
在金华市有关部门统一部署下，市区一些街道和辖区派出所日前组织了“打击传销回头看”活动。从前天晚上到昨天凌晨，记者亲历了江南公安分局的清查行动。
派发传单教育房东
8月13日19时，江南公安分局西关派出所两路值班民警分别到西关街道寺后皇和董宅社区，和街道干部、社区负责人入户宣传政府打击传销的决心和传销的危害性。记者则随另一路值班民警前往传销“重灾区”山嘴头。
19时10分，山嘴头社区办公楼，社区主任吴永洪一边整理着400多张传单一边说：“我们准备了《致出租屋主的一封信》，奉劝出租屋主切莫将自己的房子出租给传销人员居住及聚集活动，否则将由工商行政部门责令停止违法行为，没收违法所得，处以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的罚款。”
三嘴头社区党支部书记周永炉告诉记者，三嘴头面积只有2.7平方公里，却暂住着5000多名外来人员，日流动人口高达7000人，本地人口只有600多人，竟有320户出租户。
一周前曾经清查出两个传销点的三嘴头洪村，沿街密密麻麻地矗立着一幢幢五层楼房。一群孩子正在巷子里玩游戏，粗略数了数，竟然有30多个孩子，口音南腔北调都有。巷口有一个小型菜市场，场子虽小，可报得出名的时令蔬菜一应俱全，我们来时早已过了晚饭时间，生意依然红火，足见这里的人气之旺。
陪同派发传单的社区干部曹志忠也是洪村人，他在《致出租屋主的一封信》的回执栏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曹志忠带着我们往小村里头走，“有房出租”的大小纸板牌子随处可见。他说：“随着山嘴头民工子弟学校的建成，外地民工纷纷入住洪村。加上前几年我们进行了旧村改造，建了这些高楼，几乎每间房屋都有外地人租住，基本来自四川、贵州、云南、安徽，共有2100人，本村人只有190人。这里家家户户都以租赁房屋为生，每年每户至少能增加一万元的租金收入。”
片区民警徐建初则向各出租屋主强调，租房人员需要出示身份证或暂住证，不要租给传销人员和不明身份人员。一位周姓房东听后当场签名表态，“我们都是问清楚的，不租给来路不明的人。”
发现滞留传销人员
20时30分，西关街道主任蔡于群带领的宣传组在某单位宿舍楼发现一个传销窝点，那里聚集着七名传销人员。我们随民警前往该宿舍楼五楼，五名湖南籍人员正坐在小凳子上谈天，这是一套五六十平方米的两室一厅，客厅叠着20多张塑料小板凳，每个房间地上都铺着四五张席子，厨房里摆放着许多刚用过的碗筷，窗台上还种着一盆葱。西关街道综治办主任熊才明告诉记者：“传销人员平时都是每月交给‘主任’伙食费，吃的是青菜和萝卜，饿极了就到农民菜地里去偷。传销人员生活很艰苦，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信念却很坚定。”
当街道干部和民警说明来意后，几名传销人员无人吭声，一名自称项某的“主任”竟主动向我们宣扬起传销的种种好处，“我原先在湖南省常德市安乡县老家从事了十几年的建筑行业，一年随随便便就有一二十万元的收入。现在通过做传销，一年可以达到一两百万元，最主要的是做这个行业改变了我的个性，把我的暴躁脾气、酗酒、打牌赌博等坏习惯都改掉了。”
这时，另一名同样来自安乡县的传销人员终于忍不住说：“我们夫妻俩已经被他们骗走一万多元，我要报案，只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我愿意到派出所交代一切问题。”
21时，民警将他们全部带回西关派出所单独询问。此时，另一组参与清查的民警叶岷也在董宅环城南路某单元楼六楼发现一个传销窝点，带回一名传销痴迷者徐某，他今年还不满20周岁，现在已经发展了两名“下线”。
觉醒夫妻揭露内幕
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黄某今年44岁，来金华之前是一名跑零担大货车的个体运输户，月收入3000元，同样来自湖南安乡县城。他稀里糊涂地被骗到金华，又稀里糊涂地骗妻子来金华，夫妻俩稀里糊涂入会后直到昨天一翻口袋，只剩下40元钱，发觉到金华不到三个月已经用掉上万元生活费，还花了8000元入会费，他们这彻底清醒：“他们从不说自己是传销，我也不懂传销，直到‘主任’被抓后，他老婆公开向我们曝底，他们是骗人的。思前想后，我终于觉悟他们做的事情比传销还要传销！”
5月18日，黄某接到一个神秘女子的电话，那是一位要好朋友的朋友，电话里说：“我从上饶搬到金华了。你来金华开车吧，包你每月有6000多元收入。”黄某一想比在老家干收入要翻一番，于是乘坐533次列车来到了金华西站。
“那是5月19日，有一男两女来接我，一个是我的介绍人，一个是‘主任’戴某，他们像军人一样和我握手，然后扯开嗓门说道‘你好，辛苦了！请先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吧’。我的前妻1995年改嫁到金华，本来想去看看她和孩子，可他们不让，就随他们进了一个课堂，听了七天课。我是个大老粗，听不太懂，只听见‘这么多钱啊’、‘很赚钱’以及‘一三法’、‘二三法’、‘三三法’等。后来看《传销入门》一书，发现他们和美国的‘老鼠会’组织特别像，有点犹豫了。可那时候行动已经受到限制，他们逼我买‘鲑鱼籽营养液’，小套产品3000元，大套产品4000元，我买了大套的，可到现在连个包装都没见着。入会都靠威逼利诱，如果你听了三四天课想开溜，会有许多‘主任’轮番找你谈心，甚至发展到女‘主任’陪男学员睡觉，男‘主任’陪女学员睡觉，这样你第二天就不好意思逃课了，他们管这叫‘感情投资’；上课时，老师总是穿着白衬衫打领带，下面的四个到八个不等的助手一律穿西装像打手一样站在两旁，对老师言听计从，并带领我们一起喊‘领导，早上好！’，还要花钱参加所谓的‘大型分享会’，见识了许多‘主任’、‘经理’的各种所谓‘发迹史’。听了七天课后我们就像条件反射般地惧怕他们，听他们的话。”
河南男友电话报案
昨天凌晨，市开发区管委会、江南街道、江南派出所会同工商部门也在中村、金钱寺、阳光路等传销“重灾区”开展了细致的清查劝返工作，带回30多名外省传销人员，现场起获的大量传销资料均已移交工商部门。
其间，办案民警给记者讲述了一个河南男友智救传销女友的案例。8月4日上午，金华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河南一李姓男子的电话报案：“我女朋友到金华后被控制了，可能落入传销团伙。”大专毕业的王某今年22岁，河南省安阳县吕村镇人。7月初，她接到高中同学张某电话，张某自称在金华某装饰公司上班，待遇不错，让她也来工作。王某信以为真，于7月31日来到金华，张某将王某带到时代超市附近一出租房的四楼“将就一晚”———小小的套间已经住了20多人。第二天上午，张某让她参加一个河南人在金华的“联谊会”。“其实是听课，台上一人在讲，下面的人又喊又叫又拍手，很疯狂。然后说奖金分配、怎样升级、怎样提成等。”随后张某不断怂恿王某购买“鲑鱼籽”大件产品，需要4000元钱。王某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就想办法逃脱，但老乡们形影不离，衣服都不让她洗，显得非常热情，就是不让她离开。几天后王某的钱花光了，他们让她打电话编谎言向男友要……
8月3日，王某给男友发了短信“汇200元过来，这里急用。”第二天男友打来电话询问，听出对面声音不太对劲，监听人员不让王某提“传销”二字，男友就灵机一动：“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一、你是不是被人控制了？二、你是不是加入传销组织了？”女友含泪回答“嗯”。李某先稳住女友的情绪，随后向金华警方报警。接到报警后，江南派出所民警立即拿着李某提供的女友照片到约定地点送钱。当天18时许，两女一男陪同王某出现在副所长汤广玲和办案民警柯继锋的视线中。警方立即将王某解救出来，并控制住了其他几名河南安阳籍传销骨干分子。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警方从王某、张某口中得知江南所辖区八个传销窝点的具体方位和人员规模，为几天后开展的全市集中打击行动提供了宝贵的第一手材料。
前天晚上，街道干部和民警劝返滞留金华的传销人员。记者 王志金 摄
